龍顏震怒,劉太醫被拖上來時發髻散開眼眶一片烏青,身上倒還幹淨。


    可是仔細一看齊珞珞就發現他的兩隻布鞋新舊不一,顯然是臨時換上的,身上的衣服也是入秋輕軟的棉紗料,而非早秋能頂風的毛紗料,距離拉近她立刻聞到他身上濃重的血腥味。


    事情都還沒弄清楚,天牢就用刑了?


    天牢是什麽地方,整個京城消息最靈通的所在,同樣都是朝臣,魯什當麵頂撞啟帝被判問斬也沒見遭罪,這劉太醫還沒定罪就挨毒打,原因隻有一個——永昌公主身份特殊。


    博老將軍家沒有什麽人在朝中為官,遠房親戚也死的死散的散,永昌公主除了太後再無依仗,哪裏會有這樣的分量?


    齊珞珞抿唇,看來那個無緣人世的胎兒的生父應該是啟帝。


    啟帝臉色陰沉:“劉通,朕問你,公主得的是什麽病!”


    劉太醫用盡全力才保持住跪姿,順著背脊流下去的不知是冷汗還是血。


    他臉色煞白,哆嗦著道:“殿下自述三餐清淡,都是禦膳房分給各宮的夥食,隻有下午喝的花茶是宮女另行準備,因著殿下疼痛難忍無法控製住身體,微臣並未診脈,隔著白紗遠觀,初步診斷為花朝症。”


    他說的句句屬實,但在啟帝聽來字字詭辯。


    齊珞珞皺眉,有時光是問診還不夠,需得將毛發血液帶迴去仔細研究,隔著白紗看病灶這不是胡來嗎?


    可她下意識想要叱責劉通不負責任時,突然靈光一閃,她記得太醫署有女醫。


    一道寒氣從腳底直衝上來,齊珞珞放下藥碗退到一旁,不再言語。


    一時間房裏死一般寂靜,所有人都在等待著啟帝的雷霆怒火,李公公瞳孔微縮,鳳煞的反應敏銳異於常人,啟帝的如意算盤怕是要打偏。


    太後在老嬤嬤的攙扶下走到床前,她的症狀比永昌公主要輕,但表現在體表的水皰一模一樣,正是蛇盤瘡無疑。


    永昌公主體力略微恢複,見太後靠近掙紮著開口,聲音啞得不行:“娘娘,別靠近……”


    幾個字用盡她全身力氣,冷汗黏膩一片很快在額間匯聚成數滴滑落。


    太後心疼不已,握住她的手:“歲華,都是本宮害了你,本宮不知怎地染上這病,不想竟然傳到你身上……”


    本來永昌公主隻當是場意外,劉太醫問診全程她都是清醒的,劉太醫當時的為難她看得清清楚楚,也迴想起來自己催著李公公匆忙去找啟帝,又匆匆命宮女照方抓藥。


    那藥煎得很急,因此碗底還有不少藥渣沒有篩出去,她在李公公的一再催促下將藥喝了,之後李公公去接啟帝下早朝。


    整個過程,啟帝都不在她身邊——明知道她懷著他的骨肉,卻連早朝都不能推遲一會兒?


    啟帝的心裏真的有她嗎?


    目光落在太後身上,十幾年來老者對她的教誨一一浮上心頭,要她讀書識字,可看的不是詩詞歌賦卻是一本又一本厚重的史書,前朝著名的史官沒有一個能得善終。


    太後還會定期考查她的功課,一桶泉水煮雪芽,何時雪芽煮爛水喝幹才算結束。


    有一絲涼氣輕輕戳弄心底,永昌公主艱難搖頭:“不是娘娘的錯,是歲華沒這個福分。”


    無論劉通是生是死,她與啟帝的關係都難以掩人耳目。


    宮中最不缺的就是聰明人,很快她們就會找到將她置於死地的方法。


    “娘娘,我想出宮住一段時日,去寥城,我想看看父親長大的地方。”


    太後無法拒絕傷心欲死的孫女,啟帝自然也不好攔著人家去見真正的父親。


    兩天後,當永昌公主被宮人抬上富麗堂皇的馬車時,連同她一並離開的還有她在宮中這些年所有用過的東西。


    太後站在馬車外紅了眼圈:“寥城路遠,這時候北上天還涼著,要不你等幾日再動身吧。”


    永昌公主扒著窗口,輕聲道:“再晚怕是要錯過清明了,娘娘迴吧。”


    馬車緩緩駛出皇宮,永昌公主臉上的笑意頃刻化作濃烈的憎恨,攥緊的拳頭讓指甲深深陷入柔軟的掌心,入肉半寸鮮血直流。


    她是太後和國師聯手安插在啟帝身邊的一枚棋子,所以她的死活啟帝毫無感覺。


    被她寄予全部希望的孩子沒有了,她也氣啟帝的不上心,卻談不上真正的恨。


    但她在太後身邊十幾年,太後心裏可曾對她有半分憐惜?


    太後今日來送她,古稀之年卻比年輕力壯的她腳步還要輕盈,兇險無比的蛇盤瘡短短三天不藥而愈——她沒有別的長處,唯獨嗅覺異常靈敏,太後沒有用藥,病卻接近痊愈。


    顧夫人能治好急症,卻被太後用計困在慈寧宮,啟帝知道她有身孕,卻將太醫署的兩名女醫一並送去南方,去幫忙防範尚未發生的水患。


    一件意外,兩件偶然,加在一起就是用盡心機!


    博歲華將手輕撫小腹,小腹平坦微涼,她的心亦然。


    她的祖父父親為了蕭氏皇族犧牲一切,如今蕭氏奪走了她唯一血脈相連的親人。


    這筆賬,一定要血債血償。


    慈寧宮裏,太後心緒不佳,永昌公主在這種時候離開讓她有種怪異的感覺,雖說失去孩子確實令人心疼,但她也暗示過這個時候正是固寵的好機會,這時離宮不就成了騰籠換鳥嗎?


    男人的心思還不就是那麽迴事,陪在身邊的是誰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有這麽個人。


    老嬤嬤知道這時候有些話不中聽,但也不得不說:“娘娘,奴婢覺得公主這麽急著離開好像是要去見什麽人。”


    太後猛挑眉:“你是說她要去見國師?”


    老嬤嬤搖頭:“國師行蹤不定,一天工夫就找到人不太可能。”


    太後皺眉,她還在想齊珞珞的事。


    令人聞風喪膽的蛇盤瘡,竟然被一小碟墨汁給治好了,這可能嗎?


    還是齊珞珞在墨汁裏加了什麽藥,墨汁隻是個幌子?


    但東西都是自己的手下拿來的,齊珞珞挽起衣袖一點點研磨,不到三尺遠,什麽動作也逃不開她的眼睛。


    到底,是用什麽辦法將別的東西加進去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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