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侯府,佛堂。


    佛龕上覆著一層薄薄的灰塵,呂氏已有許久沒來過這裏,但現在她無處可去。顧樂菱扶著她在蒲團上跪下,昨天夜裏又下雨香燭受潮,她一連點了幾次才點燃,黑煙陣陣熏得眼睛酸疼。


    門外杵著兩個門神般的隨侍,顧樂菱狠狠瞪了兩人一眼,她能做的也隻是這樣。


    顧盛一從外麵進來,隨侍將門關上,顧樂菱錯愕地看著大門,不相信自己剛剛看到了什麽。


    那可是顧徹的下人,怎麽會聽他的話!


    當日呂氏臥床後不少名醫看了都說沒辦法,顧樂菱心如死灰,不成想顧雲霆夫婦前腳出門,後腳顧盛一就拿了藥出來給呂氏灌下去,不到一刻呂氏能走能跳恢複如初。


    顧樂菱心裏怕極了,她隻知道顧盛一從不靠家裏,似乎從未將侯府放在眼裏,但她沒想到他有這種邪異的手段。而且藥的效果隻能維持半個時辰,母親稍有不從,往後便隻能纏綿病榻。


    “三哥,我…我願意隨你去臨城。”顧樂菱強撐笑顏,眼下保命要緊。


    她算明白了,呂氏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自己的事情還是得自己想辦法。


    他們三兄妹中隻有顧盛一能與顧雲霆抗衡,內訌對她一點好處也沒有。


    顧盛一麵無表情:“你為母親侍疾,母親的病一日不好一日不用出京,耆老沒理由拒絕。”


    顧樂菱咬著嘴唇,不關顧擘他們的事,這次是她自己想走,這京城她真的是待不下去了。


    小吏庶女憑著一手字得了眾人青睞,竟然轉性非要做什麽宗婦,過不了幾天九嬸就要來,到時候免不了狠狠教訓自己,說不定還拿自己當反麵典型讓齊珞珞取樂。


    而去臨城,雖然路途遙遠,也不如天子腳下富庶繁華,那邊的宅院卻是顧盛一說的算,反正顧盛一的產業向來與顧家沒瓜葛,隻要不作奸犯科便不會受宗族的約束。


    她去了才是真正的自由,上麵沒有長輩,顧盛一還沒娶妻,錢管夠花,小日子別提多逍遙!


    呂氏當年在太傅府裏因為生母出身卑微沒少挨欺負,所以一門心思地往上爬,但到了顧樂菱這,她是侯府唯一的大小姐,吃穿用度從無克扣,隻是少了些身份相當的朋友。


    所以在她看清呂氏後,便熄了讓母親為她張羅的心思。


    她打算出京尋覓一門良緣,侯府嫡女的出身可以讓她隨便挑揀!


    等她嫁了有本事的夫君,過兩年再跟著夫家進京,誰還記得她那個上不了台麵的母親?


    在心裏飛快地複盤諸般設想,顧樂菱一門心思地想出京,於是雙腿一軟跪在地上。


    “三哥,我過去是做了許多錯事,但人總會變,侯府雖好但不會一直是我家。


    過不了幾日,這座宅院就要落在顧侯夫婦手上,我以前刁難過齊珞珞的親妹妹,她沒和我計較不過是因為她還沒站穩腳跟。


    等她倒出空來,在侯爺耳邊吹枕邊風將我下嫁,再後悔就來不及了。


    父親走得早,母親管著偌大的府邸不容易,我找不到人說話,以後可能也沒機會了。”


    顧樂菱說了七分真話,顧盛一心知她沒有說出全部實情,但不得不承認有道理。


    齊珞珞的性情他沒摸清楚,但顧雲霆絕不是不記仇的人。


    但顧盛一沒有立刻答應,反而調轉話題:“我即將成親,如果到時候你還想離開,便同你三嫂同車去臨城。”


    呂氏猛地抬起頭,口齒不清:“是、誰……姑娘?”


    顧盛一淡道:“是上京方員外府的三小姐,閨名喚做方煙瑾。方員外對我多有照顧,如今他家裏隻剩一個女兒,想要托付給我。”


    一縷涎液順著嘴角落下,呂氏顧不上擦拭,這次的藥效很快就要過去。


    “荀…雪……咳咳……”


    顧樂菱聞言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向呂氏:“母親!那個荀雪然三年前與人私奔,年前才剛迴家,現在整個京城沒有一個貴女同她講話,那樣的人怎麽能做我三嫂!”


    顧盛一反倒十分平靜,略一思索低聲道:“母親是覺得我繼承不了侯府,又無一官半職,恐我在大哥的名號下永遠無法出頭,所以讓我借丈人的力入仕?”


    呂氏拚命點頭,也隻能如此,這次請耆老過府實在失策,再任由逆子做大,那對夫婦狼狽為奸什麽事都做得出來。


    如今她行動不便太後那邊攀不上,隻能另謀他法。


    高門大戶對子女的要求高,她雖然不知兒子在外麵有多少產業,但卻知道那不是正道,不走仕途他永遠無法在顧雲霆麵前挺直腰杆。


    以後分家,他的子女沒有爵位便會淪為市井小民,一開始還能仗著家產過得滋潤,但一路下行用不上兩三代便再也沒有姓名。


    荀家雖然官職不如侯府,口碑卻好,而且荀雪然德行有虧,要是無人求娶,家裏又一直不將她送去庵觀,一定會影響府上其他女兒的名聲。


    這時候顧盛一施以援手,荀家必定感恩戴德,荀夫人與淑妃是手帕交,酌月公主又和顧樂菱走得近,沒理由不同意。


    哪怕兒子真的沒入仕的心思,荀家家底厚實,他也能衣食無憂,荀雪然立身不正,沒理由阻止他納妾,男人那點心思虧不著他。


    上京是大啟從前的都城,如今隻剩下一些老頑固混吃等死,哪裏有什麽前途?


    顧盛一不想多說,方木徵雖然隻是個員外,但做了五代皇商,家底殷實不是普通人能想象的。


    不然他也不會千裏奔波,花了整整三年時間讓方家入局。


    呂氏還要再說,佛堂外管家匆匆過來:“小姐,您在裏麵嗎?”


    顧盛一從側門離開,顧樂菱整理儀容推門而出,叱道:“喊什麽?母親正在禮佛,你不怕衝撞了佛祖嗎!有事快說。”


    管家早習慣了她的刻薄:“門外來了衙門的官差,說有兩人自稱是府上的舅老爺和老祖宗,隻說是姓黃,請府上派人去認。”


    顧樂菱一怔,隨即想起莫不是呂柔柔的父母來了。


    頓時心生毒計,尋人不直接到府上,而是去京兆尹肯定是犯事被扣了!


    裝作思索片刻,搖頭道:“沒有,顧家沒有這門親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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