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璣揚手便要給少年一巴掌,被齊珞珞緊急叫停:“他還是個孩子。”


    天璣嘴角抽搐:這是山賊的小崽子,夫人愛心泛濫啊!


    少年斂起笑容,他比二伯王荼還猛一些,早在兩年前就被家裏人當正經勞動力使喚,他單手就能抓著獠牙將成年的野山豬甩到空中……她竟然說他還是個孩子?


    不是蠢,就是瞎。


    少年對蠢貨沒有任何興趣,對劫道也沒有興趣。


    沒離開隻是因為還沒湊夠跑路的銀子,他想去的地方太遠,一步步走過去半年也未必能到。


    顧雲霆留意到他的手掌,上麵有薄薄兩道繭子,繭子距離很近,看樣子是練劍留下的。


    習武之人多少身上會留有一些特殊的標誌,練劍的繭子要比練刀的緊湊,那是因為劍柄往往比刀柄要窄,劍走輕靈刀耍狠辣。


    輕靈的靈是靈氣,需要天長日久的磨礪才能達到人劍合一的境界,不但需要悟性更需要具備一定的物質條件,有錢亦有閑的人才能舞劍。


    而持刀的訣竅在於兇狠,刀身比起劍身短,通常隻開一刃,無需太多技巧雕琢就能傷人。


    因此一千個山賊裏九百九十九個都是耍大刀,偶爾遇見一個能用飛刀的都稀奇。


    顧雲霆抬手摸了摸額頭,特地動了下手腕,齊珞珞會意。


    她繞著少年走了一圈,蹙眉向天璣道:“將人放了吧,不滿十二歲,扭送官衙也是白搭,何況他隻是要偷東西,又沒得手,教訓一下便是了。”


    少年頓時瞪大眼睛,她竟然看得出他真實的年紀?


    天璣不敢自作主張:“夫人,屬下要如何教訓?”


    齊珞珞彎起眼睛:“小偷靠的就是手腳靈便摸東西,你將他手筋挑斷,轉一圈再接上,既不會影響他穿衣吃飯,還能讓他使不上勁,日後連重一點的東西都拎不起來。”


    少年倒吸一口冷氣,驚得說不出話,這女子看著比自己還小,怎麽如此惡毒?!


    顧雲霆抬頭看月,淡然道:“夫人不是還沒接過筋脈嗎?正好可以用他練手。”


    那意思這黑燈瞎火的荒山野嶺,他就是死在這也不會有人知道。


    少年嚇出一頭冷汗,大喊道:“我才不要給她做藥人!放開我!再過一會兒瘴氣一起,咱們全都得死在這裏!你們不覺得奇怪嗎?這老林子裏麵連個蟲叫都沒有!”


    眾侍衛配合兩個主子演戲,擔憂地看向四周。


    齊珞珞卻大喇喇地拍著荷包:“不就是毒氣嘛,本夫人在南邊見得多了,放心我這解毒丸可是從藥王傳人手上重金求來的,能解百……”


    少年厲聲打斷:“你被騙了!連藥王都解不了這食骨蟑的毒息,他的徒弟算什麽!”


    顧雲霆眯起眼睛:“你我非親非故,我們死在這裏又與你有什麽關係,你五次三番阻攔,難道這裏有不得了的東西不想被人發現?齊雲峰這邊沒聽說有獵戶,你又是什麽人?”


    天黑後還往老林子裏麵鑽的隻有一種人:盜墓賊。


    律法雖無明文規定,但民間對這種損陰德的事懲罰極重,一般來說至少要砍掉一隻腳。


    少年還是第一次碰到狠岔,急中生智道:“別殺我,我什麽都說!往裏麵走有三棵大鬆樹的地方放著一塊大石頭,將它推開下麵是一個窟窿,下去裏麵是個大墓,看上去少說也有五六百年時間。我掏了一對金佛,底下還有不少好東西,東西都給你們,放我一條生路就好。”


    齊珞珞神識一掃發現確實有這麽個地方,但她沒立刻讓人去。


    相反拿出一根銀針,趁少年不備撚入他左眼上方眉骨中間。


    “你是何人?為何深夜在此?”


    少年臉色發青,很快眼神發直,話說得很慢:“我是王柏華,我們在等你中毒,打劫。”


    顧雲霆挑眉,竟然有如此神奇的針法?


    齊珞珞吐舌,伸手指著少年的頭側:“他顱骨沒閉合,天生魂魄不齊,是以能用針法讓他暫時失去神智,正常人是不能這樣逼供的!”


    他調入大理寺至今還沒有真正上任,但她想不會太久,等春闈放榜他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


    到時候她多給他配幾個藥香的方子,保證藥香一點再刺頭的老油條也得乖乖就擒。


    齊珞珞接著問道:“那古墓是何來曆,你為什麽要將我們引去那裏?”


    少年神色木訥,聲音拖長得十分不自然:“二伯說那是千年前戰國時的古墓,當時天下大亂民不聊生,貴族手裏也沒有多餘的銀錢陪葬,陪葬的金器是特製的葬金。”


    他一說葬金,眾人都懂了。


    葬金不是真正的黃金,而是煉銅後剩下的雜質太多的廢棄銅水澆築,冷卻後再在外麵描金。


    如果他們當真下墓淘金,那麽王家隻需掩蓋洞口,便能將所有人困死其中。


    反正古墓裏沒有太值錢的東西,王家早被慘死在他們手上的商旅喂肥了,看不上那點金水。


    齊珞珞粉臉微沉,沒想到他小小年紀這般惡毒,正要讓天璣挑斷少年手筋。


    少年又說話了:“時間到了,毒瘴要來。方圓十裏隻有古墓能躲人。”


    話音未落,山風不知不覺停了下來。


    齊珞珞的神識立刻感應到周圍的變化,今夜的毒瘴提前了!


    “快!下古墓!”


    兩名侍衛架起顧雲霆,桃枝扛起齊珞珞,眾人拚盡全力向古墓跑去。


    他們跑得快,但毒瘴起得更快,轉眼間距離他們隻有一步之遙。


    顧雲霆運功,雙手推向桃枝背心,一股柔和的力道將兩人卷起瞬間推入古墓!


    與此同時,他和天璣等人瞬間被毒瘴吞沒。


    毒瘴濃紫鋪天蓋地,看不到兩尺外的東西,人在其中立刻失去方向。


    而且毒瘴中隱隱響起令人牙酸的窸窣聲,食骨蟑,光是這名字就讓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齊珞珞反身往外衝,被桃枝一把抱住:“夫人!別衝動!趕快想辦法破了毒瘴!”


    齊珞珞按住心口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食骨蟑她從前聞所未聞,必須捉住一隻弄清楚毒性才能思索破解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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