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一場傾盆大雨澆滅了武侯府南院僅有的兩盞紅燈籠,也澆跑了探聽風聲的幾個懶散婆子。


    喜房裏,齊珞珞收迴神識,被反綁在背後的雙手尾指輕輕一勾,麻繩無聲落下。


    她揉了揉手腕,隨手將堵在嘴裏的破布掏出扔到地上。


    環顧四周入目陳設無不奢華至極,看來原主記憶中武侯顧雲霆聖眷正濃所言非虛。


    今天是齊珞珞和顧雲霆的大喜之日,可是門外既沒有絡繹不絕的賓客,門裏也沒有把酒言歡的親朋,甚至就連武侯麾下名揚大陸的金甲衛也不在——因為老夫人瞞下了武侯迴府的消息。


    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便是有著大啟戰神之稱的顧雲霆,十四歲起揚名邊關的少年將軍,十天前,邊關大捷傳遍中原大地何其威風,如今他卻成了一具形神枯槁毒入髒腑的將死之人!


    齊珞珞以神識探查他的傷勢,雙腿粉碎性骨折,淬毒的透骨釘打入四肢,再拖下去非死即殘。


    攤開針包,抽出三根牛毛針,雙手齊下撚入男人胸口,片刻男人似有將無的鼻息有了變化。


    她又抽出四根梅花針撚入至黑處,將毒素限製在寸許間,取下床頭的匕首,放在油燈上烤,待刀尖發紅素手一抬劃開了男人右臂上最黑的地方。


    透骨釘在梅花針的擠壓下向外弓起現形,被刀尖一挑便叮的一聲掉在地上。


    起出全部透骨釘,齊珞珞推開窗戶扯了兩根新生的柳條下來,擼去葉子和樹皮,從斷骨的傷口處伸進去,用神識牽引著柳條纏繞住碎骨慢慢鉤織成一張柳枝細網固定。


    做完這些,齊珞珞還沒坐下喘口氣,突覺一道寒光從身邊一閃而過,緊接著一枚開刃的銀葉子直抵咽喉,稍有移動就會瞬間割破她的要害。


    “你是誰!”男人聲音沙啞但威壓不減,隻是眼神散而不聚,顯然是看不見。


    “你的救命恩人。”齊珞珞抹去額間的熱汗,不緊不慢地說:“你中了劇毒,不宜情緒激動,我剛剛取出透骨釘,餘毒未除前你需要躺平靜養。”


    短短一句話包含的信息卻不少,顧雲霆暗中運功,果然氣血恢複暢通,七成劇毒業已拔除。


    見他不說話,齊珞珞也不催促,將沾了毒的銀針仔細收好。


    “你為什麽會在這裏?”他對她的身份存疑,十年未迴侯府,南院早被繼母安插了眼線。


    齊珞珞摸了摸鼻尖:“此事說來話長。”


    顧雲霆不置可否:“那你就長話短說。”


    齊珞珞垂眸,這事瞞不了多久,何況也不是她的錯,最多他氣暈過去她再辛苦救他迴來便是。


    “數年前齊老太爺救了老顧侯,由此兩家定下婚約,齊老爺年前中了風涎不能理事,侯爺重傷後老侯爺夫人張羅著結婚衝喜,齊小姐不願,主母便讓我這個庶妹替嫁。”


    殊不知她的輕描淡落入男人耳中卻掀起滔天巨浪。


    顧家是開國元勳世襲爵位,他是二品大員,但如今的老侯爺夫人不是他的生母,而是他生母去世五年後過門的續弦,她進門後他就被父親帶去了邊關,一向少有往來。


    他身負重傷她秘而不發,既不請太醫過府診治,也沒多安排人照顧,卻匆匆忙忙給他弄了一房媳婦,不就是想趁著他還沒死,把門不當戶不對的婚事給解決,好給她的兒子讓路嗎?


    那毒婦,還真是物盡其用啊!


    胸口氣血不住翻騰,顧雲霆隻覺得一口濁氣堵著不得上下,須臾兩根手指點中他胸口下一寸的位置,濁氣即刻消散。


    耳邊響起女子略帶無奈的嗓音:“都說了餘毒未消,為了不相幹的人生氣值得嗎?”


    明知她說得不假,但這口氣卻咽不下去,男人冷哼:“你一個五品小吏家的庶女懂什麽!”


    齊珞珞眉眼彎彎脆聲道:“麻雀雖小五髒俱全,五品小吏家的醃臢勾當隻怕也不比侯府少,小庶女雖然大字不識幾個,但小道理卻知道不少。譬如眼下,侯爺氣死了,爵位功名和大把家產拱手送人,人家不領情不道謝,說不定還會在你墳前舉杯相慶呢。”


    顧雲霆聲音發冷:“小丫頭,你真敢說!”


    不過心下卻對這個未謀麵的小妻子產生了極大的興趣,小吏家的庶女眼界心胸如此高嗎?


    齊珞珞撇嘴:“既然侯爺說我膽大,我再說件更大膽的事吧——侯爺的病我來醫,保你六個月後又是活蹦亂跳的大好青年,但侯爺需在一年後放我自由,休妻最好,不要和離!”


    顧雲霆一怔,下意識道:“你不想當侯府的女主人?”


    齊珞珞搖頭,想起他看不見,輕聲說道:“倘若侯爺大好,我這樣的出身侯爺會多看一眼嗎?”


    原主的娘親是窮秀才家的長女,黃家還不上印子錢,就讓長女委身年過六旬的齊老爺做妾,妾也有貴賤之分,她娘這樣抵債來的一紙賣身契壓在主母手裏,生死不由自己,原主便是被主母拿捏住命門才不得不答應替嫁。


    隻是齊家主母並不知道,真正的齊珞珞早在被五花大綁堵住嘴塞進花轎的一刻鍾後便窒息而亡,而侯府下人們隻當她是嚇暈了,把她抬進喜房不管不問。


    顧雲霆冷靜下來:“好,我答應你。”


    小妻子身上有許多秘密有待挖掘,但他那個不著調的神醫好友沒迴來前,他要靠著她的醫術保命姑且應下,至於一年後他反悔她能奈他何?


    不想他的心思早被她看穿了,齊珞珞從櫃子裏翻出紙筆飛快的寫了一張休書,罪狀包括不順父母、無子,想了想又把有惡疾也添進去,七出犯三休妻穩了。


    寫完湊到男人麵前,將毛筆往他手裏一塞:“侯爺,請簽名畫押。”


    顧雲霆眉心一緊:“你若被休,以後如何再嫁?”


    齊珞珞翻了個白眼,那些都是原主的經曆,她雖然承襲了原主的迴憶卻到底不是自己的東西,能說出來的痛苦難免都有些隔岸觀火不痛不癢的輕佻。


    於是轉了個彎:“像我這樣的出身,再嫁無非和我娘同樣,我不願,還請侯爺成全。”


    顧雲霆心說,她絕不會步其母的後塵,因為她和他見過的所有女子都不同!


    其他女子不過花草鶯燕搔首弄姿,她卻如天際流嵐美不自知,他突然很想看看她的模樣。


    “你……”


    “別出聲!”


    微涼的小手按在他的嘴上,顧雲霆心旌搖曳,女子的手都是這般柔軟細膩嗎?


    與此同時,屋頂響起一連串極輕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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