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想問一句,這是你的意思嗎?”我眼神冷漠地看著眼前背對著我負手而立的風君櫻,語氣森冷,可是這其中隻有我自己知道自己的心已經痛到快要停止唿吸了。

    麵對著我的質問,他仍是背對著我,語聲淳厚卻冷硬:“發生的這一切必須有一個合理的說法,而碎影盟的介入讓一切有了成立的理由。”

    我冷笑地看著他,語調變得尖銳:“你的意思是我自作多情地幫你奪得帝位,最後還傻到必須要去當你的替罪羊!所以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是麽?”

    “千水!”聽到我尖銳的言辭,風君櫻猛地轉過身盯著我,臉色由於微怒而變得有些難看:“以如今的形勢我能保住你已是萬幸了!所有人都親眼看到是你手刃了風君栩,而他當時還是蒼龍國的太子,如今隻有犧牲掉碎影盟才能給大家一個交代。”

    “交代!風君栩陰謀篡位,他死有餘辜,但他死後卻要我來給他陪葬,好給所有人一個交代!”

    “水兒。”看見我如此激動和悲憤,風君櫻的語氣軟了下來,定定地看著我道,“我扣下碎影盟的人也隻是緩兵之計,我帶兵攻入皇城本就是大逆之舉,而如今太子又無故身死,沒有人會關注背後的真相,百姓隻會認為是我殺兄篡位,這樣的話我根本沒有資格登上皇位。而我現在扣下碎影盟的人也隻是緩兵之計,讓我的行為有一個借口而已。”

    他走過來想抱住我,我猛然向後退開一步,冰冷地看著他:“既然這個借口已經用完了,那麽現在你馬上立刻放了他們離開。”

    他停下腳步,有些黯然地垂下手臂,嘴裏卻仍是斷然拒絕:“不行!現在這樣做的話舉動太過明顯了。水兒,相信我,我知道他們是你最得力的部下,我不會傷害他們的,等我登基後我馬上就放了他們。”

    “那麽你現在可以離開了。”我眼裏不帶任何感情地望著他,冷冷地開口“在你放了他們以前我不想再見到你。”

    風君櫻靜靜地看著我,沉默良久,他才開口:“你好好休息。”他的聲音,竟然帶上了一絲痛楚,一點感傷,與此刻儼雅冷傲如神的他,並不諧和。

    風君櫻步履緩慢地走出房間,他知道自己這樣做已經深深地傷害了她,也知道她做的一切全都是要幫助他,但他也知道她有她的堅持,現在的她正在氣頭上,所以自己無論說什麽都不管用,如果他不放了碎影盟那些人,他做什麽也是多餘的。

    風君櫻苦笑,要是在以前他一定不會想到一向冷靜自持的他,竟然也會有一天為了一個女子一再地方寸大亂。曾經以為大哥死了以後就再也不會有什麽可以左右自己的了,也早已經下定決心隻要把權利牢牢握進手中,不要自己再受任何人擺布。可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又開始有了想要保護的人,有了想要與她分享一切的心情。

    但是麵對帶著喪子之痛的父皇聲色俱厲的斥責,麵對皇後要將她和碎影盟處之而後快的逼迫,麵對大臣將領們要他盡快處決殺死太子風君栩兇手的壓力,就連效忠於自己的將領部下都要求自己把幫了他們的碎影盟推出來做替罪羊。麵對這一切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保住她的性命。當初不想讓她介入到爭鬥,怕得就是出現這種局麵。可是現在皇位已經唾手可得了,我馬上就可以得到我想要的權利、軍隊,我再也不會任人擺布了,這樣我也可以放手去實現自己的理想,所以我不能也不願放棄。

    不知不覺中竟然來到皇城最高的樓台上,看著天邊豔麗如血的殘陽,耀眼卻刺目,微微閉了閉眼睛,露出一個慘淡而寂寥的笑容,再睜眼時眼裏隻餘孤傲與冷漠,渾身帶著睥睨天下的氣勢,仿佛剛才那一瞬間的落寞隻是幻影。

    ————————————————————————————————

    我靜靜地站在窗邊,呆在這座院子裏已經有三天了,我知道自己又被變相地囚禁了。我沒想到在風君櫻控製住大局的當晚做的第一件事情,竟是派遣大軍來到我和碎影盟成員落腳的據點,將毫無防備的我們全部捉拿關押,而我被直接送入了宮中囚禁。

    麵對這一切,雖然我有憤怒有委屈,但我並沒有後悔,假如一切在從頭再來一次,我相信自己還是會選擇幫風君櫻奪位,因為我有自己的堅持和原則,我無法坐視不理。

    替罪羊!我慘笑,我隻是沒有想到我自認為深情的付出,換來的卻是這樣的結果,就算我沒有殺死風君栩,碎影盟作為這場政變中插入的第三方勢力,無論怎麽看都是要作為承受炮灰的那一方。

    那天風君櫻的辯解可能是真的,可是他要麵對的壓力卻也不是他能抵抗的了的。但如今我被關在這裏,與外麵的一切都失去了聯係,如今的形勢到底怎樣,清溟顏顏他們可有逃出去,幸虧子仲那個家夥那天還未趕得及與我們會合,不然就他那個文弱書生怎麽受到了這牢獄之災。

    “誰在門外?”聽到動靜,我轉身看著門口,自從我被囚禁在這裏,除了一個送飯的宮女,就再也沒有人來過這裏。

    門簾被掀開,出現的卻是一個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人,今日是風君櫻的登基大典,他竟然還有閑情來看我這個囚犯。

    臉色依舊是儒雅溫和的表情,做任何事都能不動聲色,一身墨色長袍,玄墨走了進來,躬身行禮:“千姑娘,別來無恙。”

    我譏笑地看著他:“你說我像無恙的樣子麽?”

    “姑娘說笑了。”他迴答的溫和且不動聲色,臉上仍是那種溫和的表情,但是我能看到他眼中深藏的冷意。

    “你來這不會是找我敘舊吧?”我冷冷地看著他,突然預感到情況很不妙。

    “我來隻是想告訴姑娘一句,萬事萬物都有天定,無論你願意與否,事情還是要朝著它該發生的方向走。”他頓了一下,“姑娘本可置身事外,但如今還不是泥足深陷,再想脫身恐怕就由不得姑娘了。”

    “你什麽意思?”我揮手打斷他的話,“有話就直說,不要跟我繞彎子。說吧,事到如今你們打算怎麽處置我?”聽了他的話我的心繃得緊緊的,難道從一開始我就猜錯了,是我太過相信於風君櫻。

    聽了我的話,玄墨從袖中取出一塊通體碧綠晶瑩的玉佩遞給我。

    看見玉佩,我的心猛地一跳,慢慢伸手接過玉佩,從何時我竟將這塊玉佩的存在拋到腦後了呢?

    攥緊手中的玉佩,我想起了那次和風君櫻的交易,他讓我幫他照顧小雪,他則將玉佩還給我,然後我們各走各路。想想當時水火不容了我們兩個,從一開始本就不應該有什麽交集,但他為了一個女子,而我為了一塊用以保留記憶的玉佩,我們這樣莫名其妙地走到了一起。我想如果那次我沒有因為小雪受傷,沒有那一次細心的喂藥,我們後來是不是還會有交集?

    心莫名地開始揪扯,然後疼痛,我猛然抬起頭來,盯著眼前的墨衣男子。無聲的詢問,什麽意思?風君櫻在此時將這塊玉佩還給我?

    看著我玄墨開口:“皇上登基之後,便會冊封清雪公主為皇後。當年大太子之所以一直沒有與清雪公主成婚,就是因為公主愛的是皇上,而大太子臨死前也曾將公主托付於皇上,如今皇上也是該實現諾言……。”

    我的腦中轟的一聲巨響,玄墨後麵又說了什麽,我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風君櫻要封小雪為後。

    我握緊玉佩踉蹌地後退一步,原來這就是他的意思麽,從哪兒開始,就從哪兒結束。玉佩將手指硌的生疼生疼,那種痛楚直連著心髒,那日萬丈懸崖上他的話猶言在耳:“我一生也隻能任性這一迴了,所以……你願意做我的皇後麽?”

    嗬嗬!果然,太輕信一個人是會受傷的。

    總是固執地認為,愛著就是付出,付出才能得到,而這就是我一直所堅持的原則,可是為什麽我每次付出以後受傷的總是自己。原來得到與付出永遠是不等價的,也許一直錯的都是我自己,因為付出完了以後,想要得到的愛卻也就不存在了。原來一直以來都是我一廂情願地付出,這份愛從來就沒有等價過,不要再愛了,再也不要讓自己受傷了。

    腦中一片空白,當迴過神來時,隻聽見玄墨的最後一句話。

    “……得到皇後的認同以及同玄武聯姻才是上策。”

    壓住腦中隱隱傳來的劇痛,我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但我知道自己的臉色一定蒼白的可怕,我死死地盯著眼前的墨衫男子開口:“那麽他打算怎樣處置我這個已經開始妨礙他道路的人呢?”

    玄墨也迴視著我,眼神犀利而冷寒:“現在碎影盟既然已經無法為蒼龍所用,那麽留著也就是一大禍患,所以……無論如何也留你不得。”

    嗬嗬,我冷笑,翻臉還真是比翻書還快啊!

    他後退一步,立刻有一個內侍模樣的太監走上前來,手中托著瓷盤,上麵有一個碧綠剔透的瓷杯,裏麵波光蕩漾,晃得我眼睛一陣刺痛。

    玄墨在他身後開口:“姑娘,你雖聰明狡詐,但弱點就在於太重感情。如今大勢已去,您就安心飲下這杯酒吧。”

    我抬眼,一雙漆黑的眼眸映入眼簾,我輕笑出聲,刹那間眼波流轉,伸手端起酒杯作勢要飲,玄墨看我如此合作,竟然臉現疑惑,但他的疑惑很快就沒有了。

    我對著身前托盤帶著人皮麵具假扮內侍的清溟輕吐一句:“別殺他。”

    話音剛落,玄墨悶哼一聲便軟軟垂到在地,接著門外又湧入幾個身著內侍衣衫的人,我看了一眼,全部是碎影盟的成員。

    繃緊的心終於一鬆,腳下踉蹌幾步,瓷杯落地發出清脆的碎裂聲,酒水灑落在地發出嗤嗤的腐蝕聲音,格外刺耳,清溟急忙過來扶住我,我抬眼,看到他望著的眼神滿含著憂慮和關切。

    “其他人都已經救出,現在子仲正在城外等著我帶你出去會合。”

    我點點頭,風君櫻太低估了碎影盟的力量,此次幫他我動用的隻不過是碎影盟的部分力量,跟何況子仲還未被他們發現。碎影盟有多少力量隱藏在暗處,估計現在整個大陸都無法看清。

    我抬眼苦笑著看著清溟:“幸虧你們來到及時,不然我可能真的完了。”

    清溟沒有與我多說,隻是從身後一人手中接過一身內侍的衣服遞給我:“趕快換上,今日風君櫻登基,這裏守衛不多,我現在就帶你出去。”

    我點了點頭,他們出門,我趕緊換上衣服走出去,玄墨給我帶上人皮麵具,我知道我現在的樣子一定已經完全改變了。

    跟著清溟的步伐,我緊握拳,一直保持著沉默,觀察著皇宮周圍的環境,我知道現在風君櫻一定是去了祭壇祭天,登基的最後一個步驟。

    在一個僻靜處,我走快幾步,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伸手緊緊扯住了走在前麵清溟垂在身側的手臂。

    我有些艱澀地開口:“風君櫻現在在祭壇。”

    清溟的身子一僵,緩緩轉過身來沉靜地注視著我,好像要看穿我一般,但眼裏飽含的哀傷和憐惜讓我的心更加劇烈地疼痛起來,我低下頭。

    “我不相信風君櫻真的要殺我,不會是他,我……隻是想再見他一眼,隻是遠遠的看最後一眼就行了。”我知道這是承諾,風君櫻已經惹怒了碎影盟。

    抬頭輕聲詢問,“可以嗎?”

    良久,清溟歎了口氣,將手附在我的手上握了握:“走吧。”

    隱藏在那些去祭壇送祭品的內侍當中,越接近祭壇我的心越痛,遠遠看到那個站在高高祭壇上我此刻想要見的帝王,心中痛楚難當要極力地壓抑,才能不讓自己伏下身子捂住胸口來減輕這種痛楚。

    注視著那熟悉的身影,終於越來越接近,冷漠的麵龐上,棱角突出幾絲冷俊的傲氣,隻是似乎比以往多了點憔悴。此刻他俯視著祭台下伏跪著的臣子們,平靜的麵容卻遮掩不住那睿智中帶著與生俱來的沉冷傲然,渾身散發出一種高貴不可侵犯的王者之氣。

    這一刻我相信在他的眼中隻有他的江山,我並不是要他在他的江山和美人之間做出選擇,我寧願我所愛的人兩者兼得,可這一刻我卻發現原來是自己太過天真,魚與熊掌豈能兼得。

    但此刻心裏卻沉重的幾乎都快要邁不開步子,很想要停下來告訴他,隻要你再說一次舍不得我,我就會留下來幫你,可是我卻知道自己的自尊不允許自己這樣做。

    其實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一定要在來看風君櫻最後一眼,但是心中的痛一直在驅使著自己,或者這是最後一次了,能夠在心裏帶著愛帶著痛看他最後一次,這次離開以後我們的人生就不會再有交集了。

    在那座崖巔之上,本來以為幸福已經是咫尺之遙,以為終於能夠真真正正地付出一次後,會有屬於我們的幸福,可是沒想到一切消散的竟然如此之快,眨眼之間,曾經深愛的人站在眼前卻已經是咫尺天涯。

    舉著祭品經過他身邊的時候,他突然轉過頭來眼神淩厲地從我身上掃過,慌忙低頭,從他身前經過,他……沒有認出我。

    終究……是錯過了嗎?

    將手中的祭品放到祭壇上,麻木地跟著內侍們的腳步緩緩退出了祭壇,

    再沒有機會了……從此以後,時空交替,他稱帝,他娶妻,他生子,……他日後的一切一切都將再與我無關,毫無糾葛!我再不能與他相見。我咬住唇,眼眶早已濕潤,刹那間無法唿吸,眩暈感越來越強烈。

    迴身再看最後一眼,那雙眼眸依舊是幽黑淩厲,是否隻有在麵對我時才會流露出偶爾的溫柔?眼角餘光卻掃到了一個錦衣華服盛裝的絕美女子正在緩緩登上祭壇,而他站在祭壇上遙遙遠望,他在等著誰走向他的身旁?

    心中有恨嗎?或許吧,可是為什麽我就是覺得遠了呢?就是覺得昨日種種一迴頭都萬水千山了呢?

    戲劇般的人生,我們來去匆匆走過。是誰曾說:開始的時侯,我們就知道,總會有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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