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就練不得?”季封恨聲問到。


    樓書音從懷裏拿出那瓷瓶,握在手中,潤白如玉的指尖微微挪移,輕聲道:“這藥……”


    季封不禁坐直身子,搶聲問到:“這藥有什麽問題?”


    “我已經和大主使稟明,此事你就不用管了。”想到那人,樓書音勾唇苦笑不已,將藥擱於桌上,動了動有些發軟的腿腳,慢慢踩實了地,緩緩的站起身,他道:“朝廷將武比延期,具體時日遲遲未決,恐是……”


    季封見他話音越說越輕,知他不想細說,擺手道:“那可真是好事。”


    樓書音聞言失笑,一手曲指撐著桌沿站穩,另一手向季封遞過去,“我累了,扶我去歇息吧。”


    季封垂眸看著伸到鼻尖的蒼白無色的手,眸子微轉移開視線,抓過手,僵硬的手掌似握不動,那掌間刺骨的寒意似乎順著他們肌膚相貼的地方,慢慢滲入他的肌理,遊走於經脈,迅而急的襲上心頭,害他差點將樓書音的手給丟出去。


    幸在他還是忍住了,更用力的握住那隻手,運轉內力渡過去,轉頭漫不經心的道:“走吧!”


    兩人並肩相攜往外走,出了門,寒風擦肩過,鼓動兩人相連的衣袍,發出細響。


    遠觀的人不細看,是看不出兩個男子手牽著手走的。


    樓書音經不住風吹,握拳抵在唇前低低的咳著,暗中保護的暗衛們見此皺起了眉頭,憂心主子的身體,能否撐到拍賣會開始,而不是結束。


    樓書音的所在的院落在城主府的中軸偏後的位置,院子很大栽了好些樹,這個時節,樹上的葉子落了幹淨,將鋪著磚石的甬道厚厚的遮蓋住,他也不讓人掃,就喜歡一腳輕一腳重的踩,說是……舒坦!


    季封扶著他走在這路上,踩著落葉,落葉在腳下發出脆響,在風聲裏炸開,季封才意識到:他是聽膩了風聲……


    ——


    兩條大道縱橫於玉羅城中,對應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因著朝廷禁令四道城門關了兩道。


    而此時,天下樓樓主蓮塵正站在北城門口,往遠處眺望。


    這一路望過去是萬裏黃沙堆積成浪,風如刀刮夾著沙礫直往人身上撲殺,像極了十幾年前的一場廝殺,前仆後繼,聲勢浩大……


    “不知道……還有沒有同我一般活下來的人。”蓮塵忽然說到,隻是風聲緊話聲微,在這蒼茫天地下未曾留下絲毫痕跡便悄然離去。


    東城門邊的打鐵鋪,蓮塵坐在它對側的屋簷角上,撐著下頜歪著臉打量。


    打鐵鋪爐火前,壯實高大的男子袒胸露背的站著,手裏捏著一塊剛用冷水沁過的匕首樣式的鐵來迴翻看,不經意間的視線落在屋簷角上坐的人,眯著眼望過去,還未仔細分辨,城門口突然熱鬧了起來,分神去看,再迴眼,那屋簷上哪還有人。


    拎過鐵錘,夾著火紅的鐵塊叮叮當當的繼續敲打起來。


    蓮塵站到城門上方,見城外彌漫的黃沙下隱約可見一縱列白影向著這邊快速移動,隨著時間的推移,那列人逐漸露出了身型麵容。


    一列人皆是著白色紗織的衣,白色的紗繞著脖頸將臉裹在風沙下微露出一雙異彩的眼,分辨不出男女及容顏。


    望著那行人,蓮塵有些訝異,這東城門怎麽會過來這麽一群人?


    又仔細瞧他們頭頂的紗上是黃沙飄過留下的淡淡黃色,腳下踏著棕褐色軟皮的長靴子,腰上係著特殊的掛飾,腰兩邊各掛一柄彎刀,騎行的竟不是馬匹而是駱駝?!


    開關令還未下,倒是驚動了不少蟲子。


    抬手往後打了一個手勢,城門下一人從暗處快速溜走,徑直來到城主府,翻身進院,與人對接了消息,又悄悄迴了原位。


    一個時辰後,正縱馬往玉羅城奔的落雲舒收到訊息,攤紙一看,眉頭微蹙,與身後緊追的寒起喊到:“出了林子有客棧,今晚就歇在那。”


    寒起有些不明,朝她喊到:“隻剩兩日的路程,現下又早還可再趕些路程。”


    “不趕了!”落雲舒將掌中紙箋揉成藥丸大小,彈指射出去,寒起抬手捏住飛射過來的紙團,垂眸一看,“雪域的人這般大張旗鼓的進城,是得了朝中誰的支持?”


    落雲舒未加言語,迴眸示意他跟上,一抽馬鞭,“駕!”


    馬蹄奔去,揚起泥沙。


    見此寒起震散了紙箋,揚鞭抽馬追上去。


    半個時辰後,到了客棧,一白一黑的兩人下了馬,讓小二牽著馬去喂養,二人去到大堂了眼尋了許久才尋到空位,信步過去。


    剛落腚,一小生搖著扇走了過來,啪嗒合了扇子握在手中,扇尖敲在桌上,與他二人道:“這是爺的桌。”


    鄰座的人見有熱鬧看,吸溜著碗裏的羊肉湯,瞥著眼往這邊看。


    寒起側頭瞄了眼那人,稚嫩的五官久經日曬略顯成熟,拿扇的手指指腹布滿了厚繭,顯然不是讀書人。一路往下看,停留在他腰間玉佩上,嘴角微微抽動,想笑又不能笑,撇頭看向落雲舒,示意她趕緊將人嚇走,憋的他難受。


    怎麽會有這般二愣子?出來作惡也不警醒著點,帶著自個的身份牌子,是怕別人不識抓不到人嗎?


    落雲舒早就注意到他腰間的玉佩了,趙家的人向來攀附朝廷,江湖上大大小小的事,從不參與,至今還未與離憂穀交過惡。也就沒得為了他這麽一個毛孩子,壞了情麵。


    趙家的長子趙秦晟,對外稱秦晟,不喜他人與他冠姓,依著這個落雲舒覷眼多看了他幾眼,揮手讓他走,不屑與他計較。


    見二人將自己無視,秦晟忍不住又道:“這是爺的桌!”扇尖反複敲著桌麵,希望他倆給點反應。


    落雲舒眉頭攢動,一掌拍在桌上,震起桌上筷筒,手一揮打在秦晟不算白的手背上,換來他的痛唿聲,“啊呀……”


    雪白的扇子應聲落下,砸在地上染了一層灰。


    小二來得及時,彎身替他撿了扇子,“客官您的扇子,請拿好。”


    “你……”


    秦晟看著小二遞過來的扇子,有些氣悶。抓過扇子,轉身準備走,身後卻傳來落雲舒的冷冽的話語聲,“將飯錢結了。”


    “這本來就是我的桌子。”秦晟不滿的嘟囔到,抱著扇子往木樓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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