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個時辰左右,沈竹軒一行三人來到了梨花山莊的山門處。那守山的人見得沈竹軒與素凝菡竟然領著一個受傷的漢子自外麵迴來,都眼睛睜得大大的,就像是見鬼了一般。


    “少莊主,小姐,你們?”那守山的人一時也走不到說什麽,好半天才說出幾個字。至於沈竹軒和素凝菡二人本就心虛,當下更是站在一邊一句話都不說。王忠向前一步,道:“煩請二位通報一聲,在下王忠,有要事求見兩位莊主!”


    “霹靂劍王忠?”那守門的人頓時驚道。王忠武功雖然一般,但在江湖上名聲極盛,時下江湖上幾乎沒有人不知道他的。這主要是北伐之時,他竟然放棄江湖上自由自在的生活,投到楊業麾下,甘願做一馬前卒,為的是收服被石敬瑭割讓出去的燕雲十六州,是時江湖中人提起王忠,沒有不豎起大拇指的。


    “王大俠請稍後,小的立刻給您通報!”那守門的人向著王忠一抱拳,眼中存著尊敬之意。


    “如此,就勞煩了!”王忠答道。


    沈竹軒這時與素凝菡卻是悄悄的走入山門,不理會那守門的另一人。那人見狀,卻是微微搖頭,這位少莊主平日裏可是極為聽話的,然而這位山莊裏的小姐卻是不一樣了,那是出了名的頑皮,想必今日偷偷出莊,定然就是這位小姐的意思。不過他們心裏雖有這想法,但卻是不敢說的,因為大家心裏都已經認定,將來梨花山莊的繼承者定是沈竹軒無疑,而這位素凝菡小姐,已然是內定的莊主夫人,若是這個時候說人家不是,將來肯定有的苦頭吃。這些人並不知道,沈竹軒看上去倒是規規矩矩,但其頑皮之處絕不下於素凝菡。


    通報之後,半盞茶的功夫不到,隻見得有兩位中年男子隨著那守門的人自梨花林裏的小道上向山門走來。這兩人一人身著青衫,年齡應在不『惑』之年左右,一雙眼睛深邃似寒潭,眉『毛』像是倒掛的兩柄利劍一般,五縷胡須自然垂下,步子輕盈,像是一位得道高人一般,他就是梨花山莊的大莊主沈鶴『吟』。另一人身著藍衫,國字臉,眉宇之間透著一股倨傲之氣,身材挺拔,一舉一動卻又不失瀟灑清逸之感,他的容貌比起沈鶴『吟』還有俊朗幾分,他就是梨花山莊的二莊主素方天。


    “王大俠光臨鄙莊,真是令鄙莊蓬蓽生輝啊!”沈鶴『吟』還沒有走到山門,爽朗的聲音已經傳出。


    待得沈鶴『吟』與素方天一起走出山門,王忠便也向著二人行了一個江湖之禮,道:“在下王忠,見過二位莊主!”


    “無須多禮!”素方天淡淡一笑,眉宇間的倨傲之氣隱去,倒是給人親和之感。


    “今日前來拜莊,主要是有十萬火急的大事求助兩位宗主,是以在下就不拐彎抹角了······”王忠正要說出來意,卻是被沈鶴『吟』打斷道:“無妨,咱們先進山莊,在下出來時已經讓下屬們布下酒宴,咱們邊吃邊談!”


    王忠聞言,覺得就在這時山門談正事也不是個理,於是便點頭道:“如此,便叨擾二位了!”


    “哪裏!王大俠在江湖上名聲遠揚,我兄弟二人早就想拜會了,隻是苦無機會呀!”沈鶴『吟』笑道。


    王忠聞言,又謙遜幾句,三人走在梨花林中,清風吹來,但見那潔白梨花隨風『亂』舞,仿若紛飛的鵝『毛』大雪一般,芳香襲來,沁人心脾,這般仙家般的景致,人間卻是少見。但王忠是粗莽漢子,並不懂得這等閑情雅致,他從楊業那裏得知,這素方天與沈鶴『吟』原是太祖皇帝護龍禁軍的正副統領,後來因為兵權之事,退隱大名府,種了十裏地的梨花,以表高潔之誌。那個時候,在他心中,這兩人絕對是豪邁的狂莽漢子形象,哪知道一見麵,這兩位半點狂漢形象全無,倒像是修真煉『性』的神仙人物一般。


    走過梨花林,隻見得一座石橋架在自山間奔流而下的溪水之上,那石橋後麵,便是梨花山莊的屋舍所在了。


    山莊裏,但見得窗內的一花一草,一石一木,均是透著一股文人雅士獨有的意境。這再次顛覆了王忠的想象,當下一顆煩躁的心沉靜下來,與沈鶴『吟』、素方天二人並肩而下,走進大堂之中。大堂的正中央出掛著一幅山水墨畫,這畫有無窮無盡的各式各樣的高山,更有流水如飄帶一般在其間環繞,山水相映,相得益彰,但真正的畫龍點睛之處,是那一株橫出的潔白雅豔的梨花。王忠雖然不懂字畫,但那畫境之中蒼茫雄闊的意境躍於紙上,像是要衝破畫幅的束縛一般 。


    但王忠隻是草莽英雄,是以這些都隻能令他驚奇,並沒有在他真正的引起的注意,真正引動他的心思的,是那山水墨畫左邊上的題字。那左邊上的題字內容是:俠骨丹心存忠義,潔白梨花恰似吾。


    這是用行書寫成的,字與字之間雖是獨立,讓卻是意境相連,每一個字單獨拿出來,都透著一股難以壓抑的淩厲氣勢,其間又透著淡淡的哀怨與憂傷,題字整體看去,恰如自九天而降的銀河一般,掛在畫幅之上,與畫裏那蒼茫雄闊的意境相融,令人一見頓有熱血沸騰之感。


    “俠骨丹心存忠義,梨花潔白恰似吾!嗯,好,好啊!”王忠此時不禁手撚胡須,雙眼放出異芒,但他自己卻是沒有覺察到自己的異樣。


    “哦?原來王大俠也懂字畫,這可與我二弟切磋一番!”沈鶴『吟』不由輕笑一聲。素方天這時也是微微一笑,道:“如有機會,還要請王大俠多多指教!”


    王忠哪裏懂什麽字畫?當下聽得素方天二人言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這幅畫出自二莊主之手?”


    素方天道:“讓王大俠見笑了!”


    “哪裏?王某人不懂得字畫,但一眼看去就知道這不是凡品,可比起那些自認為是大家的強多了!”


    素方天聞言,星目中頓時釋放出無盡異彩,如日月星辰一般明亮,但轉眼間又暗淡下去,歎息一聲,道:“閑暇無聊之際的隨意塗鴉,以打發時間而已,王大俠過獎了!”


    沈鶴『吟』知道素方天還為兵權一事耿耿於懷,但他又何嚐不是?當下道:“王大俠這邊請!”


    三人繞過大堂,走進另一處院子,院子中間是一座假山,在假山的正背麵,是一間打開的屋子。若是會尋常賓客,沈鶴『吟』和素方天絕不會將王忠引來此處,因為這裏是他們兩人平時飲酒作詩的地方。將王忠帶來此處,一來是將他當做好友,而來卻是表些許尊敬之意。


    好酒好菜已然備齊,當下三人就坐。素方天與沈鶴『吟』二人端起酒杯,向著王忠道:“請!”


    三人喝了幾杯,又吃了些菜,在這時,王忠忽然沉默下來,眼中有悲憤與恨意,歎氣道:“實不相瞞,今日王某前來貴莊,是有個不情之請!”


    沈鶴『吟』和素方天都是久經塵世之人,一眼便能瞧出王忠心裏有事。沈鶴『吟』道:“王大俠請說,隻要我們能幫上忙的,義不容辭!”


    王忠猶豫片刻,便把楊業所托以及被『逼』出兵之事與沈鶴『吟』和素方天說了,接著便開口提借丹書鐵券之事。素方天和沈鶴『吟』向來嫉惡如仇,又是『性』情中人,當下聞言,均是憤怒不已。


    “這個王侁,簡直不是東西,我二人向來與楊將軍較好,知他是忠義之士,王大俠為忠義之士而舍命奔波,真是我輩楷模,你且坐著與我二弟喝上兩杯,我這就去將丹書鐵券取來!”沈鶴『吟』說完,便起身出去了。


    王忠見狀,頓時一愣。這丹書鐵券乃是皇帝賜給有功之臣,關鍵時刻是能免去死罪的,最為重要的是,見丹書鐵券如聖上親臨,有了這東西,他出入皇宮就像是出入自家後花園一般。這也是當年太祖皇帝解了二人兵權之後,心裏愧疚而賜與梨花山莊的。


    一般情況之下,若是哪位大臣得此丹書鐵券,必然視為『性』命一般珍藏。因怕二人珍惜,不肯輕易借與外人,他來時已經做好準備,準備了千言萬語,一定要說服素方天和沈鶴『吟』兩位莊主將丹書鐵券借與他,好讓他能將楊業的血書帶到太宗皇帝的手上。隻是他卻是沒有想到,隻是開口一提,就這般借得了,是以一時竟然有些反應不過來。


    素方天將他神『色』,便輕輕一笑,道:“王大俠是不是認為那丹書鐵券是先帝賜下之物,有免除死罪和如聖上親臨之功,我兄弟二人就不會將其借於你了?”


    王忠聞言,神『色』嚴肅道:“這丹書鐵券乃是先帝所賜,若有遺失,整個梨花山莊恐怕都要遭罪。如今二位莊主這般慷慨,確如楊將軍所說那般,這倒是叫王某有些慚愧了!”


    素方天聞言,哈哈一笑,道:“生我所欲也,義,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者也。王大俠認為我梨花山莊上下會有怕死之輩嗎?就算是丹書鐵券遺失又如何?我等敢將其借與你,當然就不會再多想其他。再說,我想王大俠一定是一個值得信任的人,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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