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府大門緊閉,氣溫似乎降到冰點以下,空氣中彌漫著詭異的肅殺。

    下人們都乖乖地呆在自己屋裏,不敢走動。

    管家老何坐在門廳的耳房裏,臉色也是異常的焦灼。似乎凳子上有釘子,讓他如坐針氈,他眼睛不停地朝廳裏瞄著,看得出他心中頗不寧靜,顯然是想看看裏麵的動靜,可是卻始終沒敢吱聲。

    其實,老何心裏苦不堪言,他甚至是有些恨自己,恨自己對少爺的心軟。

    他自己是跟老老爺帶來京城的,老爺去世後,自己就一心一意地對少爺,算起來少爺也算是自己親手服侍大的。

    可是眼見著少爺辛辛苦苦的苦讀詩書小有成就,定下了親事,能娶文大人的千金為妻的時候,他唯一的想法,就是能百年之後,能欣慰的問心無愧的,對九泉之下的老老爺說,自己未辱使命。

    現在想來,那時候,是他最幸福也最短暫的快樂時光。

    然後,就發生了一些讓他看不懂的事。

    已經定下親的少爺,竟然在主母未進門的情況下娶了兩個如夫人。前年,二夫人因為難以啟齒的原因,被少爺一紙休書送迴了家。然後就一病不起,少爺得知,忙裏忙外地讓人去瞧,可是她卻不讓少爺找人醫治,自己是眼見著她出氣多進氣少,迴家沒兩日便撒手人寰。

    而這個如夫人吳氏,如今也是病入膏肓,怕是熬不過今天了。自己雖然也勸過老爺,想請他盡快找大內的郎中來給夫人瞧瞧,可是終究拗不過大夫人和老爺一起的強硬拒絕。

    他就弄不懂了,老爺對兩位如夫人都不錯,為什麽如今如大夫人病的是那麽重,而少爺竟然也沒有去請郎中,卻做好了夫人的身後事。

    更何況——還有以前的文家千金的事情,這多少也讓人看著寒心。

    他對麵坐著一個麵貌有些古怪中年男人,高鼻深眼,個子不高,一臉的虯髯,怎麽瞧,都像關內人士。一身的青布短打打扮,倒像是一個老仆。

    老何雖不認識他是誰,心中卻憎惡的劍插了那人幾千幾萬次,因為每次他和他主子來訪,自己的少爺,都會大病一場,去年那次,還差點要了他的命。

    廳門吱扭一聲,打開了,裏麵走出一個普通麵貌的玄衣男人。老何一見,驚跳起來,連忙往他身後看,直到看見少爺慘白著一張臉緊跟著他時,吊在嗓子眼裏的心,才落迴胸腔。

    門廳裏始終一言不發的虯髯客,不知什麽時候站了起來,朝著門廳裏呆看著的老何點了點頭,徑直走向大門,打開後,兩人再也不看其他,揚長而去。

    緊接著,老何便見到自己少爺的嘴角掛下一縷殷紅。他心中暗道:壞了!連跑幾步,扶住了冷知銳。

    “少爺!少爺!”老何嚇得不輕,夫人眼見著不行了,這少爺可千萬不能有事啊!

    “你家大人怎麽了?”門口想起聲音,羅玉陽和一個小廝站在門口,一邊狐疑朝剛剛離開的兩個人的方向張望。

    “少爺,少爺他……”老何不知該怎麽解釋。

    “我沒事!”冷知銳捂著胸,目光銳利,朝老何掃了一眼,“關門!在後庭畫堂旁準備茶點,我和羅大人要飲酒賞花,沒什麽事情,就不要打攪我們!”

    兩人坐定,羅玉陽看著冷知銳,眼裏有幾分無奈,“你……”

    “我沒事!”冷知銳打斷他的話,“要死,也得這事情辦完!”隨即,從桌上拿起一丸丹藥,嚼了兩下,和著茶水服下。

    羅玉陽默然。

    “走吧,辦正事吧!”說著,冷知銳帶頭往後麵畫堂走去。

    冷府的畫堂,實在是讓人無法評價。

    名為畫堂,隻見畫,而不見堂!就是在一個小土包上用竹竿拉著幾幅畫,擺了幾把小竹椅,修了一個圓案,案上放著一壺沏好了的茶。老遠的土包腳下,東一叢,西一叢種著些紅顏,還沒開,看著也沒人修剪,蓬頭垢麵地無精打采垂著腦袋。方圓幾十米裏,竟然就再也找不到什麽花了。倒是齊腰高的幾條土狗兒,養了四五條。

    那狗兒,見到羅玉陽來,警惕地看著他和他的小廝,見冷知銳沒有什麽異狀,也就三三兩兩重新趴在了地上,尾巴一搖一搖的。眼睛卻緊緊盯著他們。

    羅玉陽每每走到這裏,都會笑得何不攏嘴。

    “明明是風月之人,為何這畫堂卻布置的如此不堪?你難道不知,你的這個畫堂,已經成了朝中大臣們嘲諷的對象?”羅玉陽笑著揶揄著冷知銳。“你這畫堂,再養些雞貓,種些菜蔬,真就成大隱隱於市了!”

    冷知銳沒有講話,冷冷地瞟了一眼羅玉陽,就這一眼,讓羅玉陽竟然噎住了。那眼神,沒有任何生氣,一片死寂,似乎能看見他的心一片灰燼。

    “冷大人好心思!”一旁站著的羅玉陽的小廝,仔細看了看周圍的布置,突然微微一笑,朝著冷知銳讚許地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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