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隔在綿密的雨裏,越發顯得漫無邊際了。


    薑凝醉在沉雁閣外抖了抖濡濕的裙擺,她伸手解了身上的披肩遞給身後的青芙,隨後屏退了所有人,隻身一人走進殿內。


    沉雁閣裏靜悄悄的,偏殿孤零零地點了一盞燈,越朝著內殿走近越是漆黑,薑凝醉轉過屏風,看見顏漪嵐半倚在斜榻上,靜靜地閉目而寐。


    不覺地放輕了手腳,薑凝醉慢慢走過去,昏暗的視野裏,什麽都看不分明,獨獨顏漪嵐的那張麵龐清晰印在腦海裏,就連她此刻是什麽樣的表情,薑凝醉都能清清楚楚的想象得到。


    有的東西需要用眼睛去看,而有些東西,是記在腦子裏的,根本無需眼睛去辨別。


    逐漸習慣了昏沉的內殿,視線也開始能夠視物,薑凝醉默默看著顏漪嵐睡著後的容顏,發覺顏漪嵐熟睡的時候比平常看起來要溫和得多,倒有幾分人畜無害的味道,這麽想著,薑凝醉不覺地有些好笑,心裏又不免有些心疼。


    到底是什麽時候開始,對你傾心相待的呢?


    夜幕之下,薑凝醉的眉眼不複以往的淡漠,摻了些許柔軟,黑白分明的眼裏淌著盈盈的光,她從來不知道,光是單單這樣簡單的凝視一個人,都能讓她忍不住生出想要天長地久的念頭。


    薑凝醉還記得,一開始遇見顏漪嵐的時候,她妖嬈,她戲謔,她高高在上,她也不可一世。薑凝醉是打從心底不喜歡這樣的顏漪嵐的,她自認自己足夠自持冷靜又循規蹈矩,在她的世界裏,顏漪嵐是絕對不能理解的存在。


    可是漸漸地,越是深刻的接觸,越是留下刻骨銘心的印記。顏漪嵐這個人,寫滿了故事,渾身上下似乎都藏著令人解也解不開的謎。她是風情萬種睥睨天下的長公主,但是她的骨子裏竟是那麽的溫柔,又那麽的寂寞。即使明明知道她的溫柔相待不是為她,但是她卻不可製止的吸引,無法自拔的淪陷。後來她才知道,在心動的瞬間,所有的冷靜和理智都不及顏漪嵐眉眼裏的一點柔軟笑意。


    顏漪嵐溫柔,卻也寂寞。是了,她如何能不寂寞呢?她沒有朋友,也從不輕易信任任何一個人,朝堂之上亦隻有臣子而無盟友,她擔荷著這天下人的誤解和微詞,卻沒有機會為自己辯解。她風華絕對,眉眼繁華,但是她的骨子裏卻寂如枯骨,寫滿滄桑,似乎她這個人就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得清的。


    薑凝醉想起刺客襲來時顏漪嵐的冒死相救,想起她們這無數日夜的朝夕相處,想起顏漪嵐一次次溫柔戲謔的對待,莫生的情緒瘋狂滋長,等到薑凝醉意識到的時候,已經再難自拔。


    也許顏漪嵐所有的溫柔終究不是為了她,但是卻也已經不再重要了。


    我愛你這件事,歸根究底,不過是我自己的一點癡心妄想,從來與你無關。


    心裏的念頭百轉千迴,發覺自己也會有這般庸人自擾的一天,薑凝醉默然移開注視顏漪嵐的視線,她往後退了幾步,取下屏風上的披肩,彎身輕輕蓋在了顏漪嵐的身上。


    俯□的瞬間,薑凝醉能夠更加清楚地看見顏漪嵐臉上的任何一處輪廓,所有的表情在瞬間被放大,薑凝醉手裏的動作怔了怔,她突然在這一刻想要伸出手去觸一觸顏漪嵐的臉龐。


    遲疑地伸出手,薑凝醉慢慢朝著顏漪嵐的臉龐撫去,指尖剛剛觸及她額間的碎發,但見顏漪嵐已經睜開了眼,兩人的目光毫無避諱地撞在了一起,薑凝醉一時間猶如被抓了包的小偷,觸了電般的慌忙站了起來。


    “你醒了?”


    顏漪嵐向來極難入睡,偏偏睡眠還很淺,薑凝醉放低了聲音,邊起身想要走去燭台點燈,邊輕聲問道。


    薑凝醉的聲音是她自己都不察的溫柔,顏漪嵐微微挑了挑眉,想笑,卻發現肩膀疼得厲害,看見薑凝醉起身要走,她伸手拉住了她,道:“過來。”


    薑凝醉正想要退開去燭台邊點燈,手心突然被人暗中握住,耳畔傳來顏漪嵐清淺的話語,薑凝醉心裏微微一驚,低頭看見顏漪嵐在黑暗裏依舊明亮的鳳眸,她站在原地想了片刻,最後依著顏漪嵐的話坐到了她的身邊。


    薑凝醉始終記掛著自己之前的糗相,所以麵對顏漪嵐難免有些不自在,不免出聲道:“傷口還疼麽?”


    以往薑凝醉的聲音雖然很輕,但是總透著不近人情的冷淡,但是今日她的語氣裏分明淌著柔軟,聽上去格外的溫和。


    顏漪嵐鳳眸輕睨著薑凝醉,漫不經心地揶揄道:“真該讓史官把你這一刻的神情記入史冊裏,語帶柔情,目含惻隱,在你這張臉上當真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奇景。”


    每次但凡顏漪嵐不願意正麵迴答薑凝醉的問題,便總是會用揶揄帶過,因此,薑凝醉並不理會她的無心戲謔,隻是蹙眉看著她,半晌才冷冷問道:“到底是什麽教得長公主這樣,受了天下人的誤會也不去辯解,痛得狠了也不肯承認,把所有的傷痛都當做笑談?”


    握住薑凝醉的手微微一頓,顏漪嵐的笑容凝在唇邊,眉眼間含一點動容,抬起頭望向薑凝醉時卻又是一副旖旎笑顏。“你是在心疼我?”


    “長公主誤會了。”薑凝醉麵無表情地說著,起身想要抽出被顏漪嵐握在手心的手,道:“倘若長公主都不懂得心疼自己,我又何必去操這一份心。”


    薑凝醉說罷,轉身要走,卻發現自己的手依舊被顏漪嵐握住,抽脫不開。她低頭,看見顏漪嵐鳳眸掩著笑意,說出口的話一派慵懶,透著那麽一點寵溺和嬌媚。“凝醉,留下來。”


    難得聽見顏漪嵐這般輕聲細語地請求,薑凝醉的心猶如被她的話語撩撥劃動,霎時一片波光漣漪。壓根說不出一句拒絕的話來,薑凝醉怔在原地許久,最後依舊抽出了自己的手,轉身走開去。


    自桌上取來暖爐,薑凝醉折身走迴來,彎身遞給顏漪嵐,眉目雖然仍是一派冰冷,但是語氣卻輕柔下來:“敷在肩上,會好受許多。”


    這時才明白過來薑凝醉之前離開的真正意圖,顏漪嵐側著身子笑得狡黠,幽黑的鳳眸透著依稀的愉悅,她並不接薑凝醉遞來的暖爐,而是突然伸出手,手心微微使力,便拉得薑凝醉一個趔趄,身子隨著她手腕的力量順勢倒進了柔軟的床榻之上。薑凝醉壓根來不及反應,便感覺顏漪嵐的身子驀地靠了過來,從她的身後擁住了她,將她整個人納進了她的懷裏。


    “我有你就夠了。”一顆心跳的亂了規律,薑凝醉本能地掙紮了一下,便聽見顏漪嵐覆在她耳畔輕聲道:“別動。”


    世界仿若瞬間被定格在這床榻之間,唯有顏漪嵐清晰的心跳聲透過緊貼的身體緩緩傳來,薑凝醉不覺放輕了唿吸,感受著顏漪嵐的氣息自身後一點一點地蔓延,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不知這樣安靜相擁了多久,薑凝醉問道:“若是他日太子登上帝位,長公主可曾想過,到時候你要如何?”


    顏漪嵐埋在薑凝醉的肩窩處,鼻端嗅著薑凝醉身上的月麟香氣,不知是想起了什麽,突然笑得明媚,道:“也許會遠離皇宮,擇一處世外桃源,種上十裏莫桑。”


    薑凝醉聽顏漪嵐說得心馳神往,心裏不禁生出一陣疑惑,側頭偏向顏漪嵐的方向,道:“為什麽要種十裏莫桑?”


    從薑凝醉的身後抬起了頭,顏漪嵐看見她一臉不解的表情不似作假,心裏頓時明白了什麽,挑眉問道:“你不知道?”


    薑凝醉努力在腦海裏迴想了一遍,轉瞬平靜搖頭道:“我不知道。”


    那日薑凝醉的確是喝醉了,顏漪嵐現在想來,仿佛一直將她這番酒後醉言記在心裏的自己,才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傻子。如此想來,顏漪嵐眉眼閃過一絲不悅,執意又問了一遍:“你當真不知道?”


    顏漪嵐低沉的語氣無形中帶給薑凝醉一陣壓迫力,她凝神想了想,好像當真有這麽一段迴憶存在,但是卻怎麽也無法將模糊的畫麵還原清晰。因此,她隻能緩緩搖了搖頭,道:“我不記得了。”


    心裏實在是不太痛快,但是若要讓顏漪嵐將這件事的原委如實告知薑凝醉,她又的確不太甘心,所以她隻是擁得薑凝醉緊了些,權當做是懲罰,道:“那便忘了吧。”


    “長公主總是如此。”總是這般獨來獨往,好像什麽都知道,但是卻又什麽也不肯說,藏著滿腹的心事任人猜度,從來不肯相信任何一個人,明明笑得繁華,內心卻寂如枯骨。想著,薑凝醉心裏一陣□□的疼痛,她垂眸看著顏漪嵐摟住她的那雙手,靜靜道:“不論你想要做什麽,從今往後,我陪你。”


    依照薑凝醉冷清自持的性子,能說出今日這番話,倒也實屬難得。隱下心頭的悸動和衝擊,顏漪嵐莞爾笑了起來,不置可否地道:“想做什麽都可以麽?”


    顏漪嵐的話乍聽上去總透著怪異,薑凝醉側身迴頭望去,不想正巧撞上顏漪嵐帶笑的臉龐,兩人的距離瞬間被拉近到不消一尺,薑凝醉的心跳如擂鼓,看見顏漪嵐慢慢逼近的氣息,她微垂下眼,忘了動彈。


    以往每次顏漪嵐靠近,薑凝醉總會退避三尺,如今她不躲也不閃,仿佛就像是無聲中給予顏漪嵐暗示。


    心思全被顏漪嵐近在咫尺的氣息吸走,薑凝醉隻聽得顏漪嵐在她頭頂低聲輕笑,隨後,但見顏漪嵐伸出食指抬起她的下巴,彼此目光交融相匯,顏漪嵐臉側的陰影溫柔籠蓋下來,吻隨之覆下。


    不同於上次宗廟前薑凝醉發燒暈眩之際的那個吻,這個吻來得迂迴而纏綿,顏漪嵐溫柔追逐,攻城略地,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所有的理智都被這個吻擊打得七零八落了,薑凝醉閉上眼,所有的感官都被抓在了顏漪嵐的手上。


    唇齒輕觸,唿吸相融。顏漪嵐抬起薑凝醉下巴的手慢慢滑至她的腦後,輕擁著她往自己的方向靠近,吻越發的濃烈和炙熱了。


    好像萬籟俱寂,天地都在她們的唇齒之間,再難分彼此。


    作者有話要說:可能是單身太久,這章居然寫了三四天,尤其是吻戲,寫得老出戲。嚶嚶嚶,我可能是缺乏點實戰經驗,所以要是不滿意也不要打我。


    至於h,都說了最近比較嚴,泥萌不許逼我。不過,也的確是要到了,拉燈你們要不要啦口胡!


    上周周末兩天加班,更新延遲到現在不好意思,都來給我撒花吧麽麽噠~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穿越之指染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絲慕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絲慕並收藏穿越之指染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