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守城的貴族私兵與攻城的攻城一方的布尼格斯民兵戰成一片時,內城牆的城門非常突兀地被人從內部所打開,於是這場布尼格斯內城牆的攻城戰比想象中結束的要快,阿羅約率領的布尼格斯民兵沒有付出太大的戰損便控製了城樓。


    至於那十幾名由弗雷爾從男爵城堡帶過來的夜裔殺手——當以亞諾·阿泰爾為首的兄弟會精銳從阿羅約率領的民兵軍隊裏挺身而出時,這些職業的暗殺者也未能從他們的老對手手中占到什麽便宜,最終伴隨城樓的失陷而不得不撤迴男爵城堡。


    而辛格勒的男爵城堡——當布尼格斯的內城牆被攻占之後,那座往日在布尼格斯平民眼中猶如崇山般高聳的貴族城堡,此時此刻也顯得不再那麽難以逾越,就已經近在咫尺。


    內城牆的攻城戰結束以後,雷蒙沒過多久便在洞開的內城牆城門前找到了正騎著馬率軍進城的阿羅約。他提著已經歸鞘的弧形劍,因為貧血而有些頭暈地扶住手邊的牆壁抬頭仰視那名大概真被所有人當做“托倫斯特男爵”的盜賊青年,審視跟隨在其身後的一眾兄弟會成員和布尼格斯民兵。


    兩個年輕人的視線很快對上。察覺到雷蒙後,阿羅約迴首示意亞諾和斯考特暫時替代自己處理好現場,然後和身旁的血裔少女費蘭登兩人下馬從隊伍裏走了出來。


    “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雷蒙麵無表情地注視和費蘭登一起來到自己麵前的阿羅約,隨口一說。


    “我本來也以為我不會來的。”阿羅約聳了聳肩,“可誰知道我在發什麽瘋?為了正義?或許吧。”


    話落,他仰起頭想望一望天,卻發現頭頂上的夜空被城門的拱弧擋住了,又無奈地把脖子放下來,側過腦袋看看身邊的費蘭登。


    費蘭登赤紅的秀發和雙眸在他眼裏再沒有什麽可怕的地方。就好像是解開了一個心結,再加上這名血裔少女的鼓勵和支持,當得知盜賊兄弟會實際上為了幫助布尼格斯當地的民眾推翻辛格勒男爵的殘暴統治而已經為了今夜謀劃過許久後,手握杜裏恩家族徽章的他心裏豁出一口氣後便在亞諾·阿泰爾的支持下成為了這場戰鬥的領袖。


    此前,據亞諾介紹,兄弟會決策機構的高層成員們將他們為組織策劃的遠大理想稱作“大革命”,試圖號召聖弗倫海西海岸的苦難之民團結在一起,為在封建秩序下爭取各自最基本的溫飽利益和人權地位而拿起武器戰鬥。布尼格斯是兄弟會選擇的初期革命地點之一,這個宏大的計劃若放在另一個時空,費恩則知道這一些列事件鏈將在不久後的將來導致盜賊兄弟會於聖弗倫海西海岸地區首次引起貴族們的高度重視,從而迎來一場關乎組織存亡或者崛起與否、並且必然要麵對的災難或挑戰。


    作為費爾迪亞的原住民,阿羅約雖然不太清楚這場計劃會對未來造成怎樣的影響,但他願意相信受自己認可並自願加入其中的組織,相信兄弟會“為貧苦之人團結互助而成立”的這個初衷還尚未受時間的衝刷而腐朽。


    除此之外,致使他到底還是在亞諾的輔佐下以領袖身份率領布尼格斯民眾向辛格勒揭竿而起的另一個重要原因,大概就是他真的再也不想拿謹慎作為借口來逃避自己所需麵對的種種困難了。


    也許是雷蒙之前那句“費恩至少不會像你這樣膽小怕事”刺激到了他,也或許是費蘭登之前那句“人總是要成長,而有些東西你逃不了一輩子”點醒了他,這名處事小心翼翼總是害怕出亂子的盜賊青年終於在這天晚上的那一瞬間受夠了自己的怯懦。


    於是,不論是為了兄弟會的理想,還是為了從辛格勒手裏奪迴被擄走的半妖精小女孩緹娜,還是說是為了名為阿羅約的盜賊青年自己——這一次,即便是硬著頭皮,他還是選擇來到了這裏,不再退縮。


    突然,一個聲音從旁邊傳來:“尊貴的托倫斯特男爵大人,我們在城樓的控製室裏找到了這個人。據他本人所述,他就是那個幫助我們打開城門的內應。”


    阿羅約、費蘭登和雷蒙往那邊看過去,隨後看見一個中年男人帶著一個少年,以及押著一個半精靈盲人的幾名民兵往這邊走了過來。


    “我對你有印象。”阿羅約轉身看向那個向他出聲的中年男人,“在剛才的戰鬥中,我看見你用一柄材斧逼退了數名敵兵,好像還臨時領導一個小隊組織了一次成功的小規模突襲……你叫什麽名字?”


    “克朗德。”中年男人向阿羅約叩一下額,“我以前在聖弗倫海的沿岸地區做過傭兵,團裏的人叫我投擲飛斧的克朗德。我擅長傭兵應有的戰鬥技巧,以及一點小規模戰鬥的戰術指揮,承蒙大人關注,倍感榮幸。”


    “這是你的孩子?”得到克朗德的迴答後,阿羅約又看向跟在克朗德身邊的少年。


    “他是我侄子,叫蘭迪。”克朗德迴答,“他的父母已經不在了,因為那頭畜生的關係……所以我必須保護好他。”


    話落,這個體格強壯的男人似乎迴想起什麽,隨後歎了口氣,側過頭輕輕怕了下小蘭迪瘦瘦的肩。名叫蘭迪的少年雖然開戰之前嚷嚷得最厲害,可在見識過真實的白刃戰場麵後,他現在大概算是明白了真刀真槍刺刀見紅的道理可絕不是說說而已,一時間還沒有從十幾分鍾前的不適中恢複迴來,於是此時倒顯得有些緊張了起來,生怕自己再鬧出什麽不成熟的莽撞表現。


    問過克朗德一點關於他和蘭迪的事後,阿羅約心裏對這對叔侄留了個印象,然後示意跟在克朗德後麵的幾個人將受他們俘虜的半精靈盲人押過來。


    那個被俘的盲眼半精靈正是弗雷爾。


    阿羅約目視弗雷爾被兩個民兵一左一右押到自己麵前,然後看著他那雙沒有焦點的異色瞳問:“你是誰,和辛格勒有什麽關係?我聽人說是你打開了城門,盡管這對我有利,但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我叫弗雷爾。弗雷爾·埃爾森,一個雙目失明的半精靈瞎子,流浪至辛格勒大人身邊的吟遊詩人。”弗雷爾依靠聽覺上的方向感也“看”向阿羅約,“至於打開城門的理由,則是為了迎接命運,阿羅約大人。”


    “你知道我的名字?”聽到弗雷爾的迴答,阿羅約眼色頓時一詫,“還有命運……你想表達什麽?”


    “我的天賦能力叫做【先知之眼】,學名【眼·預知】。”弗雷爾微微一笑,臉上根本沒有一個俘虜該有的不安,“得益於我的天賦能力,我雖然是個瞎子,但卻擁有窺探命運的特權。我看不見眼前的事物,卻能夠預見自身和周圍的未來。”


    “可這跟我問你的問題有什麽關係?”阿羅約眉頭微蹩,“你還沒迴答我,你為什麽要出賣自己的領主開城迎敵?”


    “因為您是被選中的人,大人。”弗雷爾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加自信,甚至有點狂熱,“您是被命運選中的人,所以我關注著你們,對您和您身邊的同伴皆有所了解。”


    “你覺得我會相信你嗎?”


    “命運告訴我,您在質疑我的同時必須前去除掉辛格勒男爵,而在解決掉辛格爾男爵的時候,您必然又會因為另一個事件而相信我的所言。在命運的安排下,這一切井然有序,都是理所當然。”


    “但在決定是否要相信他之前,我們或許應該讓他解釋一下他是怎麽在值崗士兵的眼皮底下拉動控製杆打開城門的。”費蘭登在適宜的時候從旁邊出聲提醒了阿羅約一句,然後用她那對在狂化狀態下會變得血紅的眼珠審視弗雷爾,想從這個像狐狸一樣狡猾的半精靈詩人臉上揪出點破綻。


    隻是可惜,不知是因為看不見,還是詩人的心理素質就像鑽石般過硬,弗雷爾臉上的神情依舊不慌不忙,接著又帶著一點感歎的語氣開口道:“噢,美麗的費蘭登女士,還有未來的血劍聖閣下……如命運所述,你們果然也隨阿羅約大人來到此處了啊。”


    下一秒,他話音剛落,雷蒙馬上從他話裏聽到一個自己十分在意的字眼,立即睜大眼睛質問他:“等等,你稱唿我什麽?”


    “未來的血劍聖。”弗雷爾迴答他,“或者說,即將去掉‘未來的’這個前綴,真正成為血之劍聖的雷蒙閣下。”


    “哼,少拿你迎合辛格勒的嘴來恭維我。”雷蒙盯住這個說話神經兮兮的半精靈詩人,不屑地癟一下嘴,“你隻管解釋清楚你是怎麽處理掉在這個倒黴鬼的,再說說你用血劍聖這個綽號來稱唿我又是怎麽迴事。”


    “既然這樣,就容我先解釋一下我的行動吧,費蘭登女士,雷蒙閣下,阿羅約大人。”弗雷爾想了想,決定先在一定程度上消除阿羅約、費蘭登和雷蒙對自己的顧慮,“如果你們並非蠻不講理的人,那麽請你們至少相信我,那時候控製室裏隻剩下唯一一個看守城門控製杆的貴族私兵。解決一個精神狀態不太穩定的貴族私兵並不需要太多,我對他使用了一點類似催眠術的小伎倆便處理好了他。這個解釋或許有點牽強,不過現實已經證明我的做法對你們是完全有利,因此你們即便在這點小細節上糾結得再多也已經毫無意義了不是麽?”


    “那麽你提到的血劍聖又是怎麽迴事?”阿羅約抬手捏住下巴思考一下,然後側目瞥視一眼雷蒙,接著詢問弗雷爾,“這跟雷蒙有什麽關係?”


    “關於這個,那是因為雷蒙閣下剛覺醒不久的天賦能力,學術名稱叫做【血·磨刀石】。”弗雷爾將雙眼的“視線”轉向雷蒙,“當然,雷蒙閣下自己大概也已經察覺到了自己的新能力,隻是這會兒還不太清楚這個能力的具體功能,對吧?”


    “……”雷蒙沉下氣看著弗雷爾,沒有說話,但也沒有否認。


    從雷蒙的沉默中,弗雷爾仿佛能看穿他心裏那一絲小小的動搖,於是繼續對其說下去:“請別擔心,雷蒙閣下,您的天賦能力相對於一個人類而言確實有些特殊,但這隻是個特別的例外,而不是指控您血脈有汙的罪證。請相信您自己的本心,【血·磨刀石】這個天賦能力僅僅是您的工具,它可以在您揮舞弧形劍斬切敵人的刹那將您斬出的劍弧打磨成最鋒利的刃。此外,弧形劍是遠東鐵匠為東方武士量身打造的專屬武器,您今後所需要注意的地方是多用東方人的思維來修正您現在使用的劍術,而不是因為發現自己的天賦能力與吸血鬼一族有關就自我懷疑。”


    說罷,他刻意合上嘴停頓一下,像是特意停下來留意一下雷蒙的反應。


    半晌——


    “那個吸血鬼呢?”雷蒙抿了抿嘴唇,問他,“你不是能窺探命運嗎?告訴我他在哪裏。”


    “擄走那個孩子的吸血鬼名叫加斯科爾,一位來自暗鴉穀的老輩血族伯爵。”弗雷爾當然聽得出雷蒙口中的吸血鬼是在指代誰,“加斯科爾為代表血族女王可賽特從人類國度內部尋找可以合作的盟友而來,辛格勒男爵是他當下的目標之一,他現在待在辛格勒男爵為他專門在城堡內改建出來的一間煉金實驗室裏。”


    “緹娜和他在一起嗎?”雷蒙追問。


    “他們當然在一起,畢竟妖精之血是聖弗倫海沿岸難得一見的煉金材料,加斯科爾恰巧正在研究血煉金術的相關學識。如果我所預見的未來沒有出錯,您和阿羅約大人進入城堡後,就獨自沿著大廳左側的樓梯去往二樓走廊的盡頭,從而親手救迴您所珍視的那個孩子。”弗雷爾耐心地為雷蒙提供其所知的情報,“除此之外,在在下為您提供的這條路線途中,您會在抵達加斯科爾的煉金實驗室前經過一間用於存放藥品的小倉庫。到那時候,請不用猶豫,直接破門而入就好,城堡內的衛兵以及夜裔的殺手們會因為辛格勒男爵的逃亡計劃而疏離職守,您將在那間小倉庫裏得到幾瓶【高級生命藥劑】,用於在與加斯科爾的對決中補充您因使用【血·磨刀石】天賦而必須支付的血量。”


    “那我們其他人呢?在你所見的未來裏,我們接下來又將麵對什麽?”阿羅約又問他。


    “加斯科爾和雷蒙閣下的對決將在雷蒙閣下的勝利中落下帷幕,而阿羅約大人,您將率領您的軍隊攻入辛格勒的城堡,最終成功追上棄城而逃的他。”弗雷爾又掛上他那副自信的微笑,對阿羅約的詢問做出迴答,“這一過程不會有什麽意外,在民心所向的優勢下,您穩操勝算,而那位與血族勾結的墮落男爵則猶如甕中之鱉,無以遁身。”


    “你說的話我記下了,事實會證明你的所言是否真實。”阿羅約點一下頭。


    然後,他示意一旁的幾個布尼格斯民兵留意看住弗雷爾,接下來與雷蒙簡單交流幾句,便和費蘭登一起迴到大部隊中,準備率領部隊攻入已經近在咫尺的男爵城堡……(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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