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眸裏的溫暖就像地中海瀲灩的波光。


    “我可以抱你嗎?就當離別的擁抱,當我們都在國外,這是禮……”她的話還沒說完,他已經上前一步的抱住她。


    最後一次!她哽咽的貼著他的胸膛,有點微涼,有點溫暖,這是她深愛的人!


    感到胸口有點濕熱,他微微一怔。她哭了嗎?她是那麽愛笑的人,他的胸臆間莫名的湧起一股酸澀和不忍,下一秒,她突然把他抱得更緊,似乎也趁機平息她激動的心緒。


    然後,她放開了他,眼底有點淚光,但她刻意擠出笑意,“再見了,希望能夠再見。”


    他啞聲道:“會的。”


    他轉身走了,她靜靜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視線內,腦海裏浮現她最愛的一首歌--歌手楊宗緯唱的“那個男人”。


    “……不論要多久、多長、多受傷,我還是愛著你,每分每秒一樣,就好像一個傻瓜,對著那空氣說話,等著被你愛上……”


    那個男人再次離開她的生命了。


    淚,落下了。


    【第七章】


    傍晚時分,桃園機場某航空公司vip候機室裏,在一大片的玻璃帷幕外,是讓橘紅色夕陽暈染的美麗天空,嚴子毅已與遠在日本的鬆本健視訊一個多小時,談及他在台灣尋找失落記憶的諸多事情。


    一向不多話的他,反常的談了很多很多,那些不像自己行為模式的過往,與唐韻璿相戀的許多細節,他忍不住的全告訴好友。


    在男女關係上,他雖然冷漠,但倒也不曾特別克製生理上的需求,而在商場上總有些美人願意投懷送抱,不介意當他的一夜情對象,男歡女愛各取所需,當然也就談不上愛,他甚至覺得自己一輩子都搞不懂那玩意。


    然而見到唐韻璿,一顆心卻莫名的騷動,亟欲了解她更多,他渴望知道自己在深愛她時,所感受到的快樂到底是什麽。


    視訊的另一端,鬆本健的神情流露了點玩味。


    好友一向冷情,但幾天不見,言語中竟然有明顯的熱度,簡直是破天荒啊!


    “我雖然是負責你身體健康的人,但可管不了你的心。”鬆本健溫和的話裏意有所指。


    嚴子毅眉頭一蹙。


    “同性相斥,異性相吸。”他微笑的再道。


    嚴子毅搖頭,“不懂。”


    “你的世界太冷,而聽起來,她的人、她的周遭都很溫暖,你被她吸引是正常的。”


    嚴子毅靜默下來,他很清楚心裏發生了極其細微的變化,也很想知道後續會產生什麽。


    此刻玻璃帷幕外漸漸暗沉的天際已見幾點星光。


    他不由得想起兒子房裏的那片星空,還有唐韻璿最後那個依依不舍的擁抱,他越想越感到不舍,“我想再留下來。”


    鬆本健笑了,“身為你的健康大使,我絕對是舉雙手雙腳讚成,畢竟一迴集團,你又會變成不眠不休的工作狂人,太傷身體了……”


    “可是?”他知道好友還有話沒說完。


    “你不怕再次愛上她?我覺得她有那種能耐,你看你隻是待在她身邊不到三天就開始眷戀。”


    就現實狀況,他不得不提醒,畢竟好友還有個未婚妻。


    但就朋友的立場,他其實希望艾力克和唐韻璿再續前緣,難得遇到一個讓他有感覺的女人,錯過太可惜了。


    再次愛上唐韻璿會嗎?他遺忘了過往,如果沒有想起來,他還會再次愛上那個女人嗎?他不知道,但,他真的希望,甚至是期待再與那個因為愛一個女人而快樂的自己相遇。


    見好友陷入沉思,雖然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但鬆本健還是開了口,“愛情是沒有道理可言,你越不信邪,它就越邪門,可朋友,我不得不提醒你,你得先打電話通過你風流父親的那一關。”


    在握拳作勢要他加油後,鬆本健隨即下線,畢竟登機時間也快到了。


    嚴子毅瞪著筆電思索。好友是對的,他的父親雖然不管事,但很擅長指揮他,甚至到管理部門來巡視,而一個老是流連花叢的人肯撥時間指揮人,也不過是為了錢!


    他在鍵盤上輸入一串帳號,進到視訊畫麵,與父親對話。


    不同於兒子的冷峻麵容,精明幹練的嚴劭是個笑麵虎,得知兒子在台灣他已經夠驚訝了,當聽到他接下來的話,他的臉色立刻轉為陰霾。


    “你要在台灣待一段日子?你是瘋了嗎日本這裏有多少事要你處理你會不知道”


    “沒有我,金控集團也不會倒,爸明年的股息紅利也不會少,”嚴子毅冷笑一聲,“隻不過因為一些攀親帶故來向集團銀行借貸、超貸,還不起就成了呆帳,或將銀行變成某人娘家親戚的私有財庫,以致分紅變少,那就是爸的責任了!”


    嚴劭哪裏聽不出兒子在諷刺他,偏偏他有把柄在妻子手裏,隻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她無法無天,至於股東、董事會那裏就算有怨也不敢多說,心機深沉的妻子向他們直言,若不是她這個繼子,大家每年豈能分那麽多紅利!


    不看僧麵看佛麵,身為最大股東的他都沒說話,其他股東又能說什麽?


    盡管知道要叫兒子迴日本是不太可能了,不過,他還是要問:“到底是什麽重要的事?讓你丟下集團飛去台灣不說,現在還想小住一段日子?”


    “這是我的私事,我的特休累積下來也有不少時間,至於待辦的事我會親自交代給兩名特助,爸不必擔心我不在會影響到集團運作。”


    如此堅持一向以工作為重的兒子,這幾年來,隻有一件事讓他耿耿於懷--嚴劭的臉色微微一變,“你找到有關你失憶的線索了?我已經跟你說了,那段日子一點也不重要,何必還要去查,你這幾年不是過得很好?事業、女人,接下來的婚姻--”


    “爸,我不想講難聽話,但我不得不說,我一直有種奇怪的感覺,你一點也不希望我找迴那段消失的記憶。”他冷冷的說出已經存在心中好久的猜測。


    “你、你胡說什麽”嚴劭心虛的駁斥。


    “是嗎?那為何你答應替我找征信社查我那一年的行蹤卻半點消息也沒有,你一再向我誑稱沒有任何進展,事實上,你根本沒找過任何一家征信社。”也是因為發現這件事,在好友興致勃勃表示想扮偵探替他查出真相時,他立即點頭,由他代為追查。


    “我是為了你好。”嚴劭內心倉皇,但表情仍強作鎮定。


    但嚴子毅的臉上滿是譏諷,“為了我好你知道嗎?在台灣,有個愛我的女人叫唐韻璿,我還有個四歲兒子叫亞曆,但他們以為我早就落海死了。”


    嚴劭臉色丕變。


    “所以我必須留下來,知道更多事,我甚至迫不及待想補足那段空白的記憶,任何方法我都願意試,這迴你別想阻止我!”語畢,嚴子毅直接切斷視訊。


    視訊的另一方,嚴劭臉色難看,灰白色鬢邊甚至微冒冷汗,他起身走向酒櫃,開了瓶xo,仰頭喝了一杯酒。


    中山美久正好走進來,她是嚴劭的第三任妻子,兩人相處皆以日文或英文交談。


    “怎麽了,這個時間就在喝酒?”中山美久年約四十,也是一個大美人,願意嫁給比自己大二十多歲的男人,當然也是為了過好日子,全身名牌的她走近丈夫,放下皮包,拿了杯子,為自己倒了一杯酒。


    “他知道了。”嚴劭突然開口。


    “知道什麽?”她邊問邊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唐韻璿母子的事。”他沒好氣的說。


    “咳咳……”被酒液嗆到,中山美久一張臉瞬間漲紅,她拚命拍撫胸口,又咽了好幾口口水,這才遲疑的開口,“他也知道是我們刻意消除……”


    大眼一瞪,他怒聲打斷她,“閉嘴!他當然不知道,不然,依他的個性早就飛迴來算帳!”他又憂又怒,“就怕夜長夢多,事情會瞞不住。”


    “也對,我立刻叫姿儀去一趟台灣,親自將她的未婚夫帶迴來。”她馬上做了決定。


    嚴劭抿緊薄唇,又喝了口酒,“也不是不行,但她是個大忙人,又有主見,不過也隻能這樣了,照我看,從子毅那裏是使不上力的,叫她直接跟唐韻璿談。”


    “我知道了,我現在就去處理。”中山美久拿起皮包,走了兩步,又迴頭,眼裏難掩怒火,“你也得想想辦法吧,萬一真讓他想起那件事,該怎麽解決。”


    朝富金控能發展到現今的規模,不是他這個當父親的厲害,而是當兒子的人有本事,隻有嚴子毅才能得到大多數股東的支持,兩人至今能過著優渥生活也是全仰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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