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道袍拍打擺動,周遭的微風逐漸大了起來。李混依稀可以感覺到,吹打在臉上的風不再是微涼,而是刺骨的寒風。


    李混察覺到了異樣,睜開雙眼。而其見周身寒風環繞,卷起陣陣落葉,不禁神色詫異。


    旋即他壓下驚異,繼續默念冥行術的口訣。


    “摘月蘊魂,采星蘊魄!”李混寬大的道袍無風自鼓,他緊閉雙眼,一字一頓的默起第二句口訣。


    何為摘月蘊魂,采星蘊魄?便如師父曾教導的焚香拜祭,受天地眷顧。觀日月同升,取東來紫氣。夜晚依舊可以如此,不過采納的是精氣,又稱陰寒精氣。雖然不知曉陰寒精氣為何,但至少眼下有了作用,隻待繼續往下修煉,便可獲悉一二!


    隨著第二段總綱念起,一股徹骨的寒流自他體內緩緩出現,而其道寒流順著行功路線,自下而上,直達神庭。


    少傾,寒流穿過周身百穴,湧入神庭。李混隨之霍然睜看雙眼,便於此時,卻見他囧囧有神的瞳目中,忽有白色光芒一閃而逝。


    與此同時,異變橫生。其兀自端坐在地的身體,竟是緩緩離開地麵。


    寒風所致?不,似是有股莫名的力量將其輕輕托起。


    “我……我飛起來了?”


    饒是李混有所準備,還是被詭異的一幕嚇了一跳。須臾,他緩和驚色,繼續催動體內的寒流,而接下來的目標便是天權穴所在,隻需將寒流引入天權,一切自見分曉。


    “假借陰冥,混混遁之……”寒流湧動,通過神庭轉而流入天權,與此同時,李混念起了最後一段口訣。


    “啊……”


    可就在他念出最後一段口訣後,他再也難耐不住惶恐的心緒,猛地發出一聲慘叫。


    這聲音極大,迴蕩在山澗中,久久未能消散。


    正酐睡休憩的眾人被突然驚醒,連忙站起身子,全身戒備著周遭。


    “誰在喊叫?”林泉站起身來,狐疑的掃視著昏暗的四周,須臾,他來到雲陽道長身前問道。


    雲陽道長睡眼朦朧,疑惑道:“我也不知啊……”


    眾人尚在原地四周戒備探查,殊不知,一行人中此刻卻是少了一個人。


    ……


    寒風撲麵,唿嘯陣陣。


    昏暗的樹林間,一道黑影一閃即逝,而其速度極快,短短數裏,瞬息而至。


    “啊……”


    定睛看去,黑影正是李混。


    原來,適才他念起最後一段口訣時,突然被一股吸力牽扯而起。其吸力之強,令人無所適從。待他看清周遭時,已是深處群山林海之間,來之如影,遁行如風。


    前方寒風凜冽,樹枝雜草層層拍來,李混肆意淩亂,叫苦不迭。而其一邊遁行,一邊慘叫連連,他想停下身來,奈何身子不斷閃現於黑暗中,時而竄至高山樹枝,時而潛至灌草雜石,根本不受控製。於是乎,他便任由著寒風肆虐,樹枝打臉,淩亂於荒山野林中。


    本想著久而久之,功法自息,不曾想過了半晌,遁行的去勢依舊不減,似乎消耗的神魂亦是九牛一毛。


    這可如何是好?沒辦法啊,隻得捂著臉,防止樹枝打臉,飛一程算一程。可眼下距離師父所在愈來愈遠,萬一迷了路,找不迴來,又當如何?


    想到此處,李混心底更加慌亂,淩亂間手腳並用,想要停下身形。


    山巒聳立,林海茫茫,前方是一望無際的大山森林和昏沉的黑暗。


    隨著李混身形不止,他漸漸跑出了無盡大山,來到了分界山脈。模糊間,他仿佛看到了沉寂在夜幕的汾陽鎮。


    再往前是何處?


    聽師父說過,分界山脈的另一側是無盡的大海。嗯,大海……


    “我不會遊泳啊……”


    眼看身體不受使喚,兀自遁向分界山脈,李混嚇得魂飛天外,慘叫連連。危急之下,他牙關緊咬,強定心神,再次運起冥行術口訣。於此同時,又艱難的操控著身子,試圖改變飛遁的方向。


    隨著功法口訣再次運轉,身體果然聽了自己的使喚,而後朝著反方向飛遁而去。


    茫茫林海之間,一道黑影忽而折返而來,亦如之前那般,隻是少了狼狽與慘叫,多了暢意與享受,“哈哈哈……道爺會飛了。”


    李混化作黑影上天入地,約莫半個時辰的功夫,又從數百裏外的分界山脈,迴到了此前的山澗之中。眼看找迴了方向,他緩緩止住身形,成功著陸,從一片扁扁的黑影再次化作有血有肉的身軀。


    而其落地後,長長地伸了口氣,連忙查看著身子。而後發現沒有缺胳膊少腿,這才放下心來。


    冥行術!


    李混激動不已,這是他第一次體驗到前所未有的力量,隻在師父口中得知的力量。這是天道嗎?他不清楚。但雖比不得搬山焚海那般神奇,卻又有暢遊天地的快感。


    這麽說自己也是神仙了?這般想著,李混更加激動,不過旋即又一想,適才飛遁那麽久,為何體內的神庭絲毫沒有疲意?他清晰的感覺到,在體內消耗的神魂,似乎不屬於自己,是錯覺還是另有他因?


    一係列以前從未想過的問題,此刻全部浮現在了腦海內,他很想知道答案,他想知道這神奇而詭異的遁行,究竟是什麽!


    “小王八蛋,適才是不是你在犬吠?”


    便在李混悄無聲息的出現後,終於有人發現了他。而其剛喝罵完,走到跟前,卻又怔了片刻,默然無語起來。


    雲陽道長亦是略顯緊張的跑到徒弟跟前,連連道:“哎呀,混兒,適才你去哪兒了。”


    而其言罷,亦是隨著另一個弟子怔在了原地。


    李混正要出聲,忽而發現旁人用異樣的眼神看著自己,不由得摸向臉頰和發髻。


    這一摸連他都吃了一驚,而其原本盤紮的道髻此刻皆是淩亂不堪,倒豎而起。隨著他摸向鼻子,忽而發現鼻血緩緩溢出。


    李混咧嘴一笑,剛喊了聲師父,隻覺眼前一黑,一頭栽倒在地。


    ……


    日出東方,霜靄漸散,群山峭道間,潮濕而清涼。


    梨花劍派一行人一大早便踏上了行程。


    連番趕路,此時距離雍城愈發接近,眾人刻意放緩步伐,一來調解身心,二來欣賞一番初寒難得一見的荒嶺美景。


    “婉兒師妹,你是不知道,晚上的時候那小王八蛋遭了報應啊,真是慘不忍睹。”


    “咯咯……我看到了……”


    前行的隊伍與此前依舊,除了雲陽道長和林泉並肩帶頭,一幹弟子皆是尾隨其後。今日清早,眾人竊竊私語,一直在討論著某個人,且言語中盡是幸災樂禍。


    李混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走在最後麵,與眾人距離老遠。


    山道謐靜,聽聞眾人竊竊議論,又時而看向自己竊笑不止。李混紅著臉低著頭,不禁無地自容。他摸了摸浮腫的臉頰,暗暗氣憤。奈何不能說出鼻青臉腫的原因,隻得咽下悶氣。


    而眾人看到一路上囂張無比的小道士,此刻鼻青臉腫,暗自怯怯,心底連連稱快,憋著的怒火亦是煙消雲散。


    其中最痛快的自然是公孫婉兒和穆雨生,雖然兩人不知李混為何一夜之間變成了這般狼狽模樣,但每每看到那張不似人樣的臉,總能長長地舒上一口氣,痛快無比。


    “賤人自有賤人磨,看這廝日後還如何犬吠!”趙崖走在眾人當間,跟著眾人得意叫好著。昨夜被某人亂劍拍暈,羞愧難耐,難得某人遭了報應,想想也算對得起滿頭的紅包了。


    趙崖的話正是眾人的心裏話,他們故意放慢腳步,放大嗓門,無非是說給李混聽,以便取笑消恨。


    李混在後麵不停的放緩腳步,奈何眾人亦是跟著放緩。眼看對方誠心氣他,他一咬牙,坐在山道的岩石上,索性不走了。


    “這群王八蛋,且等著,道爺迴頭再收拾你們!”李混坐在岩石上,恨恨的看著不遠處的眾人,惡狠狠道。


    言罷,他掏出了冥行術,借機查閱起來。


    迴想深夜,自己被冥行術一遁帶出數百裏,險些沒了性命,現在想想依舊驚心膽顫,記憶猶新。雖說為此體力不支昏了過去,又染了風寒,但所幸練成冥行術,也算是意外之喜。


    李混坐在岩石上,將冥行術最後一頁,一字一句的查看著。這第三頁所書畫的並非功法行功圖,亦不是口訣心法,而其冥行術的優缺之勢,還著重寫了一些冥行術的運功小竅門。


    當他看到‘月滿則盈,月極則虧’八個大字時,紅腫的腦門不禁一黑。


    仔細想想,昨夜修煉冥行術的時候,可不就是滿月嘛。亦是說,滿月時動用冥行術,可以無視神庭中魂力的損耗,而月極時動用,則得不償失。


    嗯,大致如此,可緣何不寫在第一頁,險些害苦了道爺。


    不過這冥行術當真奇妙,按照第三頁的敘述,這遁法竟然可以假借黑暗,進行穿梭飛遁,隻不過極為消耗神庭魂力和天權魄力,一旦魂魄不支,便會如昨夜那般,輕則昏死,重則癡傻。


    看到癡傻二字,李混皺著濃眉,神色莫名閃爍。沒想到神奇的遁法,竟然還伴隨著癡傻的危險。日後說不得要少用,萬一變成傻子,可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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