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擺擺,層巒疊翠,天色朦朧間,漸漸起了霧靄,蓋住了林間美景。


    高山翠林之間,隱約可見有一片青磚綠瓦砌築的亭台樓閣,錯落而櫛比,橫臥與群山之中。


    傲劍山莊。


    這個名字是江湖上除卻名門大派,已經很少有人想起的一個江湖家族。傲劍山莊隱居深山,很少過問江湖恩怨。


    傲劍山莊莊主公孫淵,於往常一般行榻歇息。不料拂曉之時,忽有人登門拜訪,不得已陰鬱醒轉。


    青石堂內,身著白衣,頭帶羽冠的公孫淵端坐其上,兀自品著手裏的熱茶。而其身旁的木椅上,坐著一個身著彩裙,鬢挽烏雲,貌美動人的年輕女子。


    堂下站著的,正是奪路而逃的盧青。


    此刻盧青挺著胸膛,站在堂下,目不轉睛的端詳著一側的女子許久。


    “盧兄,深夜造訪我傲劍山莊,不知所謂何事?”公孫淵待手中茶水飲盡,這才緩緩開口,詢問盧青的來意。


    盧青聞言,連忙收起炙熱的目光,朝其抱拳,道:“冒夜而來,多有冒昧,還望公孫莊主海涵。隻是盧某夜路跋涉,途徑貴莊,不得已方才登門而來。”


    盧青含糊其辭,隻道是途徑此地,並未開門見山。


    公孫淵眯著如刀的雙眼,端詳著盧青許久,笑道:“登門造訪就免了吧,天龍寨的大名淵某足不出戶,亦是聽說過一二,對此淵某很是不恥。”而其言罷,輕撫著下巴,又道:“明人不說暗話,盧兄不妨直言不諱,道明來意,也好讓我開門送客!”


    對於盧青的來意,公孫淵顯然不感興趣,而其言辭犀利,絲毫不留情麵,隻待其道明來意,便要開門送客。


    某人的態度,盧青看在眼裏,聽在耳中,並未放在心上,而其拱了拱手,大笑道:“我等八部天龍眾出身草芥,確實做了許多齷齪勾當,但亂世江湖,為了夾縫求存,有何不妥?盧某自認為雖比不得公孫莊主光明磊落,但比起那些勾心鬥角,明爭暗鬥的名門大派,卻強上不少。”


    盧青侃侃而談,一番說辭既有貶低又有恭維,落得了自身臉麵,也漲了公孫淵的身份,真可謂世故圓滑。


    對此公孫淵不置可否,而其端詳著盧青,繼而略顯不耐道:“江湖大派的廟堂之爭,淵某隱居山林,偏居邊境一偶,早已不過問了。至於孰是孰非,何來與我分說,你再含糊其辭,趨於奉承,別怪淵某不留臉麵。”


    “哈哈哈……”


    鼓唇弄舌不見其效,盧青打了哈哈。須臾,他從懷中掏出一本藍色封皮書卷,呈上道:“公孫莊主果然是快人快語,那我就直話直說。今日來此不為別的,以為獻上絕世秘籍,讓公孫莊主過過眼!”


    公孫淵端坐在正堂前,看著盧青手中的古樸書卷,眼神不由一閃。須臾,他沉吟片刻,朝身旁的女子輕聲道:“婉兒,呈上來。”


    名喚婉兒的女子聞言頷首,徑自離椅,將其手中的書卷拿到了公孫淵麵前。


    “冥行術?”公孫淵接過書卷兀自翻閱,許久,他緩緩皺起眉頭,看向盧青疑惑道:“這便是你所說的絕世秘籍?”


    盧青昂首點頭,神色堅定。


    “嗬嗬,且不說是否乃絕世秘籍,單說其中的行功脈絡圖,便已是錯點滿布。呈論秘籍品階,以淵某閱讀秘籍無數的經驗來看,此秘籍不過是下下流的品階,莫說修煉,便是行納內力都會走火入魔!我看你是誠心捉弄淵某吧。”查閱完書卷,公孫淵攥著書卷,猛地站起身子。他眼神淩厲,盯著盧青字字沉重,說到最後已然泛起一絲殺意。而其言罷,察言觀色,看到盧青依舊淡然,又冷聲道:“亦或者說,盧兄是想讓淵某走火入魔?”


    原本麵對公孫淵的質問,盧青並無慌恐,反而尚有應側,奈何最後一句卻是殺意凜凜。眼看公孫淵便要借機發難,盧青連忙抱拳施歉道:“哈哈哈……公孫莊主慧眼識炬,令盧某佩服!”


    說著,他從懷中不疾不徐又掏出一物,道:“方才不過是在下略作試探,望莊主莫怪,隻因秘典珍貴非常,故而有此一探。”


    這次不待公孫淵發話,紅裙女子已然近前,將書卷拿了過去。


    公孫淵端著第二本書卷,默默查閱著,須臾,他眼神頓時閃過一絲詫異。而其踱著步子,在堂前徘徊少許,轉向盧青,揚起嘴角冷笑道:“盧青你可真是好膽!安敢拿北元山秘典坑害我,你想禍水東引,害我傲劍山莊於不義之地?莫非當我癡傻不成!”


    雖說公孫淵足不出山,但江湖上的大事還是有所耳聞的,至於北元山的原委,他身為宗師,自然知曉內幕,而今看到北元劍法擺在眼前,臉色頓時陰沉起來。


    而其言罷,朝著堂外一聲令下,“來人!將這賊廝給我拿下,剁碎了喂狗!”


    話音未落,四個黑衣護衛隨之踏入堂門。


    眼看形勢危急,盧青也不慌亂,連忙抱拳分說道:“莊主,秘典我已奉上,至於其中原委我不願多作分說,此番身死盧某自認倒黴,隻是可惜秘典蒙塵。而莊主身為劍道宗師,難道就不想武功再上一層?”


    公孫淵冷笑不已,而其劍眉一揚,看向盧青,冷聲反問道:“莫非你以為淵某問鼎宗師,還需要此物來提升內力。你是在小瞧我們傲劍山莊的羽花劍典,還是說瞧不起淵某本人?”


    “絕無此意!盧青肝膽相照,隻為獻寶,並未他意!”公孫淵言辭犀利,字字誅心,一身殺氣驚得盧青連忙解釋。而其生怕下一刻,公孫淵便要痛下殺手,又忙道:“據我所知,北元劍法摘自黃樓經,與莊主的羽花劍典同出一脈,或可相輔相成。盧某隻為成人所美,並無非意!盧某可以以死明誌!”


    緊要關頭,盧青巧舌如簧,費盡心機,隻為說動公孫淵,隻需其動容一二,他有信心蠱惑其收下秘典。


    果不其然,聽聞梨花天雀劍法與羽花劍典同出一脈,公孫淵的神色莫名閃爍,殺意亦是散去大半。


    盧青見狀,低著腦袋,繼而分說道:“我深知莊主嗜劍如命,奈何宗師之境始終無法突破,而我機緣巧合之下得到秘典,這才冒死獻寶。倘若莊主能以秘典作為參照,找出突破之法,屆時劍仙之名,唾手可得。便是大安六郡,亦可俯首稱臣!”


    盧青惑語流長,句句直擊公孫淵的心坎。


    青石堂內,沉寂許久。


    公孫淵單手負背,沉思許久。半晌,他舒了一口氣道:“說吧……你有何事相求。”


    盧青聞言大喜,連忙躬身上前……


    ……


    就在兩人堂內共談之時,傲劍山莊外,山林沙沙,忽有一道人影踏著枝葉,淩空而來。


    挺拔在山莊門口的兩個護衛,察覺到來人,連忙拔出腰間佩劍,異口同聲道:“來者何人!”


    半空,人影飄然落下。而其落在門前,抱拳道:“在下梨花劍派副掌教林泉,有要事拜訪傲劍山莊莊主,煩請通秉一二。”


    兩個護衛聽聞梨花劍派神色一變,連忙跑進了大門。


    須臾,護衛通秉歸來,朝其抱拳恭敬道:“林前輩,且隨我來。”


    青石廳堂內,公孫淵與紅裙女子依舊坐在堂前,以待來人。


    適時,在護衛的帶領下,林泉來到了廳堂內。


    而其看到公孫淵,不徐不緩的抱了抱拳,笑道:“公孫莊主,一別多年,別來無恙。”


    公孫淵微微頷首,拱了拱手,不置可否的淡然道:“一別數年,不曾想林兄內力愈發渾厚,與之宗師恐怕隻差分毫了。隻是物是人非,倒是淵某一直毫無進境,隻得龜縮在深山了此殘生。”


    對於公孫淵的不苟言笑,林泉渾然不在意,而其繼續恭維道:“公孫莊主莫要妄自菲薄,宗師之境鳳毛麟角,便是整個大安不過十指指數,躋身此列足以傲視江湖了。”


    公孫淵神色索然,無意與其多作恭維,他瞥了眼後者,故作疲乏道:“林兄此番風塵仆仆而來,有何貴幹不妨直說,淵某近日困乏,精神疲憊,不便多坐勞神。”


    此話模棱兩可,對於林泉來說,顯然有推諉之意。多年未見便要開門送客,是否合規矩不說,單單這番態度,便可斷定盧青就在山莊之內。


    “事出有因,一句話說不明白。此次林某倉促登門,是被人引過來的。至於莊主體欠,林某亦不想多作打攪,隨時可以離去,隻是……”林泉暗自斟酌,神情從容自若。須臾,他神色莫名道:“還望莊主將盧青交於我,隻要拿到人,林某自會離去。”


    原本林泉想要多多探問,再而斷奪,怎奈某人多年未見,卻並未想要款待詳談,儼然一副閉門謝客的模樣。


    既如此,他也不願多作糾纏,直接開門見山,指名道姓令其交出盧青。


    言罷,兩人冷眼相對。


    公孫淵眯著眼,嘴角微微一揚,須臾,他哈哈大笑,道:“林兄,我敬你是條漢子。但想要從我傲劍山莊拿人,得看看你有沒有這個資格!”


    林泉本以為公孫淵會矢口否認,不曾想竟然坦然相對,而其話裏有話,顯然要破罐破摔,以武論英雄。


    林泉見狀淡淡一笑,輕咦一聲,繼續試探道:“這麽說盧青就在歸莊?”


    適才不過試探,誰料某人竟是不打自招,得知盧青就在莊內,林泉欣喜不已,而其焦灼的心頓時落了地。


    屏帷之後,盧青此刻滿頭冷汗,雙手不覺間悄然摸向腰間的大刀。他萬萬想不到,適才公孫淵言之鑿鑿答應保下他,下一刻竟然直接出賣了他。


    怎奈秘典已然拱手相送,即便某人出爾反爾,他也無可奈何。


    “在又如何,不在又當如何?”公孫淵對於某人的探問,嗤之以鼻。而其冷笑一聲,接著道:“打得過我手中劍,人,淵某自會拱手相送,如若不然,林兄還是哪裏來迴哪裏去吧!”


    而其言罷,一把長劍突然自廳堂梁柱上,出鞘而現。


    對於手中長劍,公孫淵有足夠的自信,這是承認盧青的原因。有他在,區區林泉,不過費些周章便可拿下。如此,即便知道盧青就在莊內又能如何,屆時盧青一走,秘典熟記於心,便是梨花劍派的霍青親自造訪,也無可奈何。大不了矢口否認,再者,推給盧青也可,到時死無對證,一切都是一廂情願罷了。


    如是所想,這也是公孫淵撕破臉皮,準備動手的原因。


    看到公孫淵一言不合,拔劍相向。林泉依舊從容自若,而其嘴角微揚,冷眼道:“公孫莊主內力深厚,林某自認不敵。不過,林某還是那句話,交出盧青,林某掉頭就走。亦或交出秘典,林某以及梨花劍派既往不咎!”


    林泉眼神淩冽,雙眼死死盯著堂上之人。此刻他萬分斷定,公孫淵如此姿態,不惜拔劍相向也要保下盧青,定然是知曉了秘典,亦或已經得到了秘典。


    聽聞秘典二字,公孫淵冰冷的眼神不可察覺的一閃,而其哈哈一笑,從袖中掏出一物,丟向林泉,道:“想要秘典,給你。”


    林泉目光閃爍,連忙接過書卷。


    “基礎劍招?”林泉一看書卷,頓時臉色一沉,深知某人在戲弄於他。旋即他將書卷朝半空一扔,不再多言,劍鞘內的長劍隨之出鞘。


    隨著長劍出鞘,林泉率先發難,帶著一道寒芒,箭步刺向公孫淵。


    “來得好!”


    見到寒芒閃現,迎麵而來,公孫淵豪放一笑,而其手中長劍亦是朝著對方直直刺去。


    劍者勇往無前,寧折不彎,說的便是此刻兩人的招式。


    簡簡單單的一刺,勝負隻在一瞬,而其心智不堅者,但凡半步退讓,便是生死相隔。


    隨著兩人動手,堂內寒芒閃爍,兀自坐在木椅上的紅裙女子,不得已站起身子,向後退去。


    鏘……


    須臾,寒芒交錯,公孫淵與林泉兩兩定格,書卷隨之緩緩落下。


    砰……砰……砰……


    劍招落下,二人一動不動,而其周遭茶盞瓷器,竟是盡皆炸裂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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