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
人間才剛入秋，尚有蟲兒在夜色裏高歌淺唱，院門上方那盞燈籠在微風中搖晃，昏黃的燈光灑在地上。
月光清冷皎潔，投在人間，一身白衣白袍的白子畫猶如流螢般發著淡淡的光芒。
他總這樣幹淨，幹淨的湘思不敢越雷池半步。
她搓搓手，慢吞吞挪過去，原想在他一丈外站著的，但她剛一動就被他發現了。
“湘兒，過來。”
他頭也不迴的吩咐她。
湘思咬了咬唇，想了片刻後走了過去。
“知道怎麽彈嗎？”
白子畫空出一隻手將她拉到自己身旁坐著，把她圈在自己的懷裏，再持起她的手放到古琴上方，帶著她緩緩撥動琴弦。
清脆空靈的琴聲在夜空中迴蕩著，曲子雖不成調，但也不會難聽。
“尊上有心事？”
用晚膳時她就發覺了，白子畫心裏有事。
“……”
白子畫先是沉默，半盞茶的功夫後才輕輕出聲，將他化名為墨冰時遇見花千骨父女的事告訴給她聽。
“那日猶豫不決以至小骨的父親氣絕身亡，此事我一直耿耿於懷，覺得愧對小骨。”
長留規矩如此，他不得不守，應是沒有做錯的，可他卻沒法釋懷，每每望著天真爛漫的小骨，心裏總是會想到自己沒有救她的父親，令她小小年紀便失去世間唯一的親人和依靠。
“那尊上覺得自己當初的選擇是錯的麽？”
湘思低低問出聲。
白子畫默默不語，他守住了長留的規矩，不應該是錯了，但小骨那麽傷心，他看著心疼，便有些懷疑自己當初的決定了。
“錯與不錯，事情已成定局，就算是我，也沒辦法再改變。”
良久，他這麽迴答，末了輕歎一聲，心想此事還是與小骨言明吧，他不想欺瞞自己的徒兒。
“尊上要告訴小花麽？”
“嗯，明日。”
“……”
湘思從他懷裏站起來。
“怎麽了，你覺得不該告訴小骨？”
白子畫不明所以的看她，不解她為何突然掙脫他的懷抱，還一臉複雜的盯著他。
“不是的。”湘思搖搖頭，她隻是沒想到花千骨和白子畫的緣分這麽深。原來兩人早就認識了，還有過一段愉快相處的日子，那時的墨冰一定對花千骨很好，所以她才會一直念念不忘的。對了，她分明說過，她心裏喜歡的人就是墨大哥，如今，白子畫和墨冰是同一人，若她知道真相，恐怕會更加喜歡白子畫而無法自拔吧。
可笑，生死劫是情劫麽？小孩兒和花千骨是彼此的生死劫，結局隻會是一生一死，可兩人之間卻有那麽多的牽連和羈絆，剪不斷理不清，注定一輩子要糾纏在一起。
那她呢，花千骨……花千骨她是……是！！！
為什麽偏偏是她，為什麽偏偏是娘親……
湘思一顆心都亂了，怕被白子畫看出來端倪，便尋了個理由先走了。
……
長夜漫漫，這一晚，三個人都沒睡好，各懷心事。
天亮後，白子畫真的和花千骨坦白了，後者顯得有些難以置信和無法接受，轉身衝進屋裏把自己關在了裏麵。
這種時候，湘思誰都不想去打擾，便自己在山坡上玩，誰知居然會碰到夏紫薰。
彼時，她正踩著石頭摘樹上的野果吃，剛摘了一個就被人從後頭一掌拍到了地上，還沒來得及迴頭就被白子畫抱在了懷裏。
“紫薰，你答應過不會傷害她的。”
白子畫麵露不悅，冷冷啟唇。
湘思托著自己的腰轉身一看，還真是夏紫薰，上次在絕情殿就因為她，她丟了一命，眼下她又追過來，是還想殺她麽？
“子畫，長留有那麽多個弟子，我卻從未見過你對哪個弟子那麽上心，便是你徒弟花千骨，你也未必會對她做那麽多於禮不合的舉動。你還敢說你不愛這個妖孽，你分明就是對她動了心！”
夏紫薰咬牙切齒的瞪著湘思，一副要將她碎屍萬段的兇惡模樣。
“紫薰上仙，你在說什麽？尊上怎麽可能對我動心。”
湘思錯愕的喃喃，下意識轉頭去看白子畫。
“紫薰，休得胡言！”
白子畫冷著臉，猛地放開湘思，眉頭皺出深深的紋路，眼睛隻看著前方的夏紫薰，不敢看身旁的湘思。他也不知自己是怎麽了，緊張又不安，很奇怪的感覺。
夏紫薰說的不對，他在乎湘思，對她親昵，是把她當成需要照顧的孩子罷了，並不是她說的那般，他……總之是夏紫薰在胡言亂語！
這麽想著，白子畫不願再和夏紫薰多說，手一伸攬過湘思便走。
“我是不是胡言，你自己心裏清楚。子畫，我答應你不傷害那個妖孽和花千骨，但你若對她們倆之間任何一個人動情，我一定會殺了她們！”
夏紫薰憤怒的聲音從後方傳來，湘思忍不住迴頭去看她，見她一臉不甘又怨恨的，心裏有點害怕。
“啊！”
突地，手指像是被什麽紮了一下疼起來，令湘思不由的發出一聲痛唿。
“湘兒？”
白子畫以為是夏紫薰傷了她，連忙伸手給她檢查。
“不要！”
湘思驚慌失措的躲開他，跳到離他遠遠的地方，感覺與他越近，手指上的痛意就越深。
“什麽不要？”
白子畫困惑的注視著她。
湘思把雙手藏到背後，眼睛左顧右盼的，咬一咬嘴唇道：“求紫薰上仙不要殺我……”
“……”白子畫鬆了口氣，“有我在，她殺不了你，別怕。”說著，走向她：“給我看看，她可傷了你。”
“不不不！”湘思連連後退，“我、我沒事，尊上不用擔心，我們、我們還是先迴去看看小花吧。”
說完，她飛快的轉身朝下方的房屋跑去。
“湘兒……”
白子畫還在後麵叫她，但她假裝沒聽見，一個勁兒悶頭往前衝，直到轉過彎看不到他了，才靠在牆上蹲下身。
“為什麽還沒好？這些傷，為什麽？”
湘思看著自己的雙手，自言自語。
數日前被絕情池水燙傷的十根手指，現在還是紅紅的，燙傷不僅沒有好轉，反而更嚴重了。
為什麽？
她真的有點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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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才剛入秋，尚有蟲兒在夜色裏高歌淺唱，院門上方那盞燈籠在微風中搖晃，昏黃的燈光灑在地上。
月光清冷皎潔，投在人間，一身白衣白袍的白子畫猶如流螢般發著淡淡的光芒。
他總這樣幹淨，幹淨的湘思不敢越雷池半步。
她搓搓手，慢吞吞挪過去，原想在他一丈外站著的，但她剛一動就被他發現了。
“湘兒，過來。”
他頭也不迴的吩咐她。
湘思咬了咬唇，想了片刻後走了過去。
“知道怎麽彈嗎？”
白子畫空出一隻手將她拉到自己身旁坐著，把她圈在自己的懷裏，再持起她的手放到古琴上方，帶著她緩緩撥動琴弦。
清脆空靈的琴聲在夜空中迴蕩著，曲子雖不成調，但也不會難聽。
“尊上有心事？”
用晚膳時她就發覺了，白子畫心裏有事。
“……”
白子畫先是沉默，半盞茶的功夫後才輕輕出聲，將他化名為墨冰時遇見花千骨父女的事告訴給她聽。
“那日猶豫不決以至小骨的父親氣絕身亡，此事我一直耿耿於懷，覺得愧對小骨。”
長留規矩如此，他不得不守，應是沒有做錯的，可他卻沒法釋懷，每每望著天真爛漫的小骨，心裏總是會想到自己沒有救她的父親，令她小小年紀便失去世間唯一的親人和依靠。
“那尊上覺得自己當初的選擇是錯的麽？”
湘思低低問出聲。
白子畫默默不語，他守住了長留的規矩，不應該是錯了，但小骨那麽傷心，他看著心疼，便有些懷疑自己當初的決定了。
“錯與不錯，事情已成定局，就算是我，也沒辦法再改變。”
良久，他這麽迴答，末了輕歎一聲，心想此事還是與小骨言明吧，他不想欺瞞自己的徒兒。
“尊上要告訴小花麽？”
“嗯，明日。”
“……”
湘思從他懷裏站起來。
“怎麽了，你覺得不該告訴小骨？”
白子畫不明所以的看她，不解她為何突然掙脫他的懷抱，還一臉複雜的盯著他。
“不是的。”湘思搖搖頭，她隻是沒想到花千骨和白子畫的緣分這麽深。原來兩人早就認識了，還有過一段愉快相處的日子，那時的墨冰一定對花千骨很好，所以她才會一直念念不忘的。對了，她分明說過，她心裏喜歡的人就是墨大哥，如今，白子畫和墨冰是同一人，若她知道真相，恐怕會更加喜歡白子畫而無法自拔吧。
可笑，生死劫是情劫麽？小孩兒和花千骨是彼此的生死劫，結局隻會是一生一死，可兩人之間卻有那麽多的牽連和羈絆，剪不斷理不清，注定一輩子要糾纏在一起。
那她呢，花千骨……花千骨她是……是！！！
為什麽偏偏是她，為什麽偏偏是娘親……
湘思一顆心都亂了，怕被白子畫看出來端倪，便尋了個理由先走了。
……
長夜漫漫，這一晚，三個人都沒睡好，各懷心事。
天亮後，白子畫真的和花千骨坦白了，後者顯得有些難以置信和無法接受，轉身衝進屋裏把自己關在了裏麵。
這種時候，湘思誰都不想去打擾，便自己在山坡上玩，誰知居然會碰到夏紫薰。
彼時，她正踩著石頭摘樹上的野果吃，剛摘了一個就被人從後頭一掌拍到了地上，還沒來得及迴頭就被白子畫抱在了懷裏。
“紫薰，你答應過不會傷害她的。”
白子畫麵露不悅，冷冷啟唇。
湘思托著自己的腰轉身一看，還真是夏紫薰，上次在絕情殿就因為她，她丟了一命，眼下她又追過來，是還想殺她麽？
“子畫，長留有那麽多個弟子，我卻從未見過你對哪個弟子那麽上心，便是你徒弟花千骨，你也未必會對她做那麽多於禮不合的舉動。你還敢說你不愛這個妖孽，你分明就是對她動了心！”
夏紫薰咬牙切齒的瞪著湘思，一副要將她碎屍萬段的兇惡模樣。
“紫薰上仙，你在說什麽？尊上怎麽可能對我動心。”
湘思錯愕的喃喃，下意識轉頭去看白子畫。
“紫薰，休得胡言！”
白子畫冷著臉，猛地放開湘思，眉頭皺出深深的紋路，眼睛隻看著前方的夏紫薰，不敢看身旁的湘思。他也不知自己是怎麽了，緊張又不安，很奇怪的感覺。
夏紫薰說的不對，他在乎湘思，對她親昵，是把她當成需要照顧的孩子罷了，並不是她說的那般，他……總之是夏紫薰在胡言亂語！
這麽想著，白子畫不願再和夏紫薰多說，手一伸攬過湘思便走。
“我是不是胡言，你自己心裏清楚。子畫，我答應你不傷害那個妖孽和花千骨，但你若對她們倆之間任何一個人動情，我一定會殺了她們！”
夏紫薰憤怒的聲音從後方傳來，湘思忍不住迴頭去看她，見她一臉不甘又怨恨的，心裏有點害怕。
“啊！”
突地，手指像是被什麽紮了一下疼起來，令湘思不由的發出一聲痛唿。
“湘兒？”
白子畫以為是夏紫薰傷了她，連忙伸手給她檢查。
“不要！”
湘思驚慌失措的躲開他，跳到離他遠遠的地方，感覺與他越近，手指上的痛意就越深。
“什麽不要？”
白子畫困惑的注視著她。
湘思把雙手藏到背後，眼睛左顧右盼的，咬一咬嘴唇道：“求紫薰上仙不要殺我……”
“……”白子畫鬆了口氣，“有我在，她殺不了你，別怕。”說著，走向她：“給我看看，她可傷了你。”
“不不不！”湘思連連後退，“我、我沒事，尊上不用擔心，我們、我們還是先迴去看看小花吧。”
說完，她飛快的轉身朝下方的房屋跑去。
“湘兒……”
白子畫還在後麵叫她，但她假裝沒聽見，一個勁兒悶頭往前衝，直到轉過彎看不到他了，才靠在牆上蹲下身。
“為什麽還沒好？這些傷，為什麽？”
湘思看著自己的雙手，自言自語。
數日前被絕情池水燙傷的十根手指，現在還是紅紅的，燙傷不僅沒有好轉，反而更嚴重了。
為什麽？
她真的有點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