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清殿,數十道身影在殿中喧嘩,有人大盛斥喝,有人厲色申飭,也有人漠不關心,更有人義憤填膺,滿臉怒容,痛心疾首地言道:


    “他怎麽敢?怎麽敢?”


    “不錯,他卓冥陽當年還是掌教真人提拔方才能有今天,他居然敢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此人不足與謀!不足與謀!!!”


    “哼,一直養不熟地白眼狼,良心都讓狗吃了,敢犯上作亂,諸位師弟可願隨我將其緝拿入獄?”


    “藺師兄說得不錯,此人如今勢大,我等須拿下此人,以儆效尤!”


    .........


    喧嚷浮躁,吵鬧怒喝,怒聲斥語,整個上清殿幾乎都被這些嘈雜聲音充斥。


    忽然,上清殿外數道身影驟然出現,繼而一道重重地踏步聲緩緩走來。


    聲音僵硬、生硬、冷硬,以及堅硬。


    嗒、嗒、嗒,上清殿內嘈雜聲音頓時戛然而止,啞然無聲。


    厚重殿門吱呀一聲,被一股巨力緩緩推開,繼而數道身影大步流星地踏入大殿之內。


    為首之人目光冷冽,手持神劍,震蕩地衣袍襯托著其人卓爾不凡地高冷氣質,一股殺伐果斷地凜然煞氣無形散發,使得不少人都瞳孔一縮。


    尤其是其身上地那股弑殺過契冥境大真人地強大氣勢,更是令殿中不少人情不自禁地連連後退。


    而在其人身後依次排開,乃是上清殿副殿主軒轅鋒、天刀樓樓主唿延鴻、天諭山山主鍾離正陽已經那位神秘強大地伏魔殿主許善翎。


    卓冥陽一馬當先,劈波斬浪地將大殿上地人群分列,徑直走到十丈高台之下。


    在眾人矚目之際,他緩緩登上台階,一步一個台階。


    其人身後數人中軒轅鋒目光冷漠,麵無表情;鍾離正陽神色平淡,好似早有預料;唯有天刀樓樓主唿延鴻目光深處悄然掠過一絲詭譎;伏魔殿主老神在在,身形落定後,籠手閉目養神。


    他們所站位置,正是昔日之列。


    鎮壓了整個殿閣中樞!


    鍾離正陽靜默在世家道脈一方,不過此刻他卻與其餘之人拉開了一段距離。


    其身後之人正是丘禺山王道臨,此正臉色陰沉可怕,目光冰冷之極,其身後的神色有些萎靡地辜夫子,則神色複雜地看著正在登台地卓冥陽。


    隨後洪崖山邛仞目光下垂,瞧不出其所思所想;玉京山與極真山脈卻破天荒地各有一位威嚴男子出場,正位列鍾離之後。


    此一幕看得眾人心頭拔涼,如當頭冷水潑下。


    兩大聖地山脈擺明車馬要支持卓冥陽!


    頓時一道道暗自吸冷氣聲悄然響起,如若凜冽寒氣入體,令人透徹心肺。


    看著卓冥陽不斷登台,眾人頓時恍然,本以為要看一場熱鬧,豈料這位卓殿主,早就和對方談妥了。


    難怪他敢公然反抗天元子,原來這就是他的底氣。


    然就在此刻,一道陰陽怪氣地聲音忽然響起,在這幾乎落針可聞地上清殿內驟然出現,


    “卓道友是否走錯方向了?”


    此言落下,當即有人咧了咧嘴,冷氣突然自牙縫裏滲透而進,涼颼颼的。


    繼而人人側目,瞥向那位真人。


    卻見此人群中緩緩走出一道身影,臉露冷笑地看著卓冥陽地背影。


    他驀然一指,破口大罵地道,“忘恩負義地背主之人,安敢竊取宗門權柄,你一個待罪之人,誰給你的膽子敢登上掌教坐壇,你此舉可曾將我等諸真放在眼裏,可曾將宗門地列祖列宗放在眼裏,可曾將天鴻祖師放在眼裏?


    你如此行跡必將受到千夫所指、萬人唾棄,還不快滾下來!”


    繼而口中一連串指責卓冥陽的話語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唾沫橫飛,出口成髒,有些話甚至不能算指責而是辱罵了。


    ..........


    就這般,足足過了半刻鍾後,其人方才稍稍停歇。


    大殿之上數十真人麵麵相覷,有人幸災樂禍,嘴角玩味,有人飽含深意,好似看出了某種名堂,也有人神情舒坦,好似同樣罵出了其等的心聲,起了共鳴。


    上方卓冥陽則其指責初始便停了下來。


    那人見此,冷笑連連,道,“怎麽,惱羞成怒了,要殺我立威,來吧,厲某等著便是!”


    說完此人將頭一揚,作引頸就戮狀,不懼生死地慷慨就義。


    半響之後,卻見上方一道冷冷話語聲響起,


    “厲刑天,修道八百載,五百年前成就中法玄丹之境,而今臻至玄丹後期。


    功德錄記載,其曾在三百前,以治理玉檀觀有功,而被掌教真人擢升為外務堂副堂主。


    後曆任外務堂副堂主、藏經閣執事長老、弘法殿執事長老,並於百年前,因資曆厚重而擢升為上清殿參議執事,掌宗門機密檔案之責,位同諸殿副殿主。”


    卓冥陽緩緩轉身,他目光漠然,冷視厲刑天,淡聲道,


    “卓某可有言錯?”


    那位被成為厲刑天地玄丹真人冷哼一聲,也不反駁,好似不屑於迴答此問。


    卓冥陽環視一周後,語聲冷淡,“而你厲道友自玉檀觀伊始,之所以能如此之快地晉升至上清殿執事,更是在區區百年之內,單憑你一人之力,絕無可能如此這般順利。”


    此言落下,那位厲刑天目光閃爍,依舊冷哼。


    然其姿態雖未撤下,但明眼人都看出情況氣勢卻稍顯弱了。


    卓冥陽再次緩緩言道,“三百四十年前,你於玉檀觀捕獲一隻七色靈鹿,進獻於當時地外務堂副堂主肖霸,並求其為你賜功上表。”


    “三百二十年前,肖霸暗訪玉檀觀,你與之交易不成,勾結魔宗,於檀淵邊界伏殺肖霸,事後栽贓於魔宗。”


    “三百年前,你窺破魔宗陰謀有功,且為肖霸‘報仇雪恨’,在時任外務堂堂主曜明真人舉薦下,擢升為副堂主。”


    “兩百年前,魔宗侵襲叛亂,你領攜外務堂、玉檀觀一幹同門平叛,斬殺魔宗修士兩百餘位。而外務堂十餘位化氣境弟子隕落,玉檀觀近半弟子與敵‘同歸於盡’,這些人皆是肖霸嫡係親信,而玉檀觀所戰亡之人,更是你之徒子徒孫。


    而你則因功擢升藏經閣執事長老。”


    卓冥陽目光冷冽地看著漸漸顫抖俯首地厲刑天,冷聲道:


    “至於你這些年和陶閣主所謀之事,還需要卓某一一道出嗎?”


    此言落下,厲刑天臉色先是微變,繼而唰地一聲慘白毫無血色。


    到最後,他撲通一聲,匍匐在大殿之上,瑟瑟發抖,說不出話來。


    卓冥陽目光冷冽,緩緩言道:


    “若是其他也就罷了,卓某或許可視而不見,但你竟敢以外務堂、玉檀觀數十弟子地性命,來換取晉升之資,如肮髒行徑,就難以容於宗門,更是玷汙了這百丈上清大殿!”


    話到最後,措詞之嚴厲,猶勝刀光劍影。


    匍匐在地的厲刑天早已被嚇得肝膽欲裂。


    良久,他猛然抬首,眼中有過悔意,有過痛恨,也有一絲道途無望卻依然困於囹圄地慘淡與不甘。


    他神色慘然,恍惚之間,耳邊一道冷漠斥喝聲炸響,


    “拖下去,羈押仙獄,即日梟首,以儆效尤!”


    厲刑天頓時打了個激靈,滿眼赤紅,瘋狂大叫道,“卓冥陽你有什麽資格抓我,我乃掌教欽定上清執事,你不過區區待罪之身,你敢罔顧宗門律令,擅自幹擾上清殿。


    卓冥陽,你也活不了多久,厲某在下麵等著你,等著你!”


    ........


    聲音漸行漸遠,直至不可聞。


    上清殿眾人見此,有人悄然皺起了眉頭,他們自然知曉卓冥陽方才乃是殺雞儆猴,而非是什麽所謂的伸張正義。


    隻不過這隻雞太弱,是否能震懾場上諸位,就很難說了。


    如果不能,那他自然還要再找一位。


    想明白此中關節後,上清殿諸人頓時心神凜然。


    能混到上清殿的,誰沒點案底,要真是連殺幾個低階弟子、陳芝麻爛穀子的陳年舊事,都翻出來的話,他們敢打包票,在場諸位都得死!


    此刻,即便是以丘禺山王道臨、萬壽閣、聚寶閣等諸位大真人都不由得眉頭一皺。


    天下烏鴉一般黑,若真是這般光明正大地翻舊賬,他們也在劫難逃。


    卓冥陽環視一周,震袖負後,冷聲道,“卓某相信在場諸位中,定有如厲刑天這般不擇手段之輩,而且遠遠不止幾個,但法不責眾,今日卓某就不深究了。”


    此言方落,場上氣氛頓時一鬆,尤其是那些玄丹真人境們,齊齊如釋重負。


    至於那些排在最前列的契冥境大真人們,則眉眼一挑,似有些意外。


    畢竟當日天元子上台,就是找的這位弘法殿殿主立的威,份量之大,足以令道宗上下都震上一震。


    而今日這些卻隻找了個玄丹真人,難道這其中有何貓膩不成?


    卻聞卓冥陽緊接著冷聲道,“諸位定然以為我等乃是為了一己之私而逼迫天元真人,甚至為了顛覆宗門。卓某一向不屑於去解釋,隻是告訴諸位,我等之所以行此大事,乃是為我道宗萬載基業著想。”


    王道臨目光微閃,神色平淡,而身旁地褚福祿卻忽然笑嗬嗬地言道:


    “難道卓道友忽然性情大變,改吃素了?”


    眾人神色各異,有人不禁莞爾,就連軒轅鋒都迴頭看了眼他。


    卓冥陽麵無表情,懾人心魄地凜然氣息轟然爆發,數十位真人齊齊色變。


    卻見他目光冷冽,先是看了眼褚福祿之後,環視一周後,沉聲言道,“我道宗自掌教渡劫後,宗門幾度不穩,內有奸邪小人竊窺掌教大位,外有妖魔鬼怪數次侵襲我道宗,致使宗門數千年積蓄毀於一旦。”


    他忽然瞪目,煞氣四溢,大聲道,“這一切,都是因為我道宗掌教空缺,致使宗門內部人心渙散,上下不一,法度漸紊,使得些許宵小之輩盡皆跳了出來。”


    “而卓某所為,正是等所為正是要為宗門挑選一位新任掌教!”


    下方沉默片刻後,一位徐徐聲音響起,響徹大殿,


    “不知卓殿主以為,何人可勝任我道宗掌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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