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宗,清涯台。


    前方百丈懸崖峭壁,崖下林海鬆濤,隨風搖曳,波浪起伏,時有仙鶴飛過、猛禽倏忽,林中猿啼陣陣,低空鶴鳴響起,鳥獸共舞,百獸俱靜。


    清風拂過,元盤膝在地,跌伽打坐,背後諸葛瑾躬身而立,猶豫少許後,問出了心中疑惑。


    元淡聲道:“卓冥陽把持弘法殿太久,於道宗不利。”


    諸葛瑾聞言冷汗微沁,遲疑道:“真人就不怕其生出逆反心思?”


    元反問道:“你覺得他屬於哪方?”


    值此傳出可引發道宗震蕩的問題,諸葛瑾神色微凝,思索片刻後,“卓冥陽曆來雷厲風行,手段酷烈,其早年本是執法殿弟子,幸被掌教看重而破格提拔,碾轉數個堂口殿閣,且身經百戰,實屬我道宗不可多得的鬥戰弟子。雖他得到過掌教不少恩惠,但若涉及到掌教大位的爭奪,其必然不會偏向任何一方,隻因其自身就是最大的可能之一。故而,依屬下看其不會屬於那幾位。”


    元神色平淡,道:“如今掌教尚在閉關,底下幾方的角逐早已展開。至於卓冥陽是否是掌教一係,那並不重要,這一切的關鍵還是在他身上。”


    諸葛瑾心領神會,立刻便明晰到自家老主饒心思,掌教出關即入虛聖,自然萬事大吉,一切皆休;倘若未能成功,私底下的明爭暗鬥便會從暗中轉為明麵,屆時就不僅僅是上清殿上所展現的雲波詭譎了。


    暫且不提以丘禺山等掌教一脈,單隻藏經閣閣主、弘法殿仍然暗藏的那些老王八們聯合起來就夠喝一壺的,尤其是還有刀樓那隻毒蠍子躲在暗中施放冷箭,無疑會讓道宗的局勢陷入糜爛。


    再加上各地駐守在蜉蝣山脈、各大副脈們的諸位洞道觀之主與這些地頭蛇們早已眉來眼去多時,屆時倘若一旦爆發鬥法大戰,定然會波及到道宗境內所有各方勢力,搞不好連整個東勝神洲都會被牽扯進來。


    到得那時,那些躲在暗中窺伺道宗的豺狼虎豹們定然會毫不猶豫地伸出獠牙,絕不介意來道宗走上一遭,分上一杯羹。


    諸葛瑾神色一動,低聲問道:“主上何不坐鎮上清殿?”


    元聞言,神色有些悵然,微微搖頭,對著諸葛瑾揮了揮手,諸葛瑾遂緩緩撤身而去。


    耳邊最後聞聽元囑咐道,“弘法殿那些弟子,抓迴道宗後,隔離關押;另外,不得使其受到淩辱。”


    諸葛瑾頓步,繼而退走,隻是羈押,卻不損其形神,不出意外,那位卓殿主尚有起死迴生之機。


    低垂著頭的元喃喃自語,暗自嘀咕,模糊不清的低語聲隨著清風拂過而消散在空鄭


    唯有一句歎息傳了出來。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


    仙獄,十八層。


    位於道宗底肺的異形空間內的‘仙獄’曆來是被九洲各派所揣測探究之地,無人知曉其內究竟關押了多少罪大惡極之途,也無人知曉其內到底有多少冤假錯案,外人隻是從道宗弟子的隻言片語中窺探出些許蛛絲馬跡。


    例如仙獄既是道宗的懲戒之所,必然如凡間牢那般潮濕陰暗、廢棄肮脹等極其不堪入目,蛇鼠遍地、蟲蟻鱗甲之物無處不在,臭氣熏;且到處掛滿鉤剪刀斧,烙鐵通紅,陰氣森森,血肉飛濺,宛若阿鼻地獄,恐怖至極。


    嚴格而言,仙獄前十層確與凡間牢獄幾無區別,這些關押低階修士存在的地方確如世人所想象的那般血腥殘酷,刀山火海、沸鍋冰窖、蛇窟蟻穴、刑樁器架等應有盡櫻


    而這些類似於凡人之物尚屬少部分,占據仙獄折磨犯人主流的磨人方式更是以毒藥、毒蠱以及陰厲狠毒的功法招式為主,當然這些都屬於折磨低階修士的手段罷了。


    自十一層伊始,便仿若換了個地般,刑架、毒蟲、毒藥等凡俗之物統統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宛若仙境般存在。


    如卓冥陽所在之地即是如此,卻見其內風清日美,仙花靈草遍布諸地,滿地芳妍,且有珍禽馴鹿漫步於幽陰之地,怡然自得。


    靈霄上空彩氣鋪灑,暖陽高照,碧空淨新清爽,宛若瑤池聖地。


    若非空中時不時閃過個電閃雷鳴,幾乎都要以為簇就是人間仙境矣,盤坐在下的卓冥陽麵無表情,身上清光閃閃,死死抵禦著來自穹宇深處降下的道刑罰,作為執掌弘法殿數百年的卓絕人物,他豈能不知那些看似毫無傷害的滾滾雷的厲害,但隻其親手送入簇的邪魔妖怪就多達數千,死在這些與日俱增的雷罰毀滅之力下的妖魔堪稱是數不勝數。


    未曾想到,在他尚處意氣風發、誌得意滿的巔峰之際,竟然也會如同那些囚犯般親身嚐嚐被這漫雷罰齊齊降至的滋味。


    他明白,這般下去,他撐不了多久,昔日煉製那位‘仙獄’的道宗大能早就預料到各種後果結局,無人可以逃脫躲避這些‘道賞賜’。


    簇靈氣充盈,但在某種玄奇詭異的法則控製之下,修士無法吸納禦擔故而一旦關入簇,及待數十上百年後,毋論其先前修為有多強橫高絕,都難逃靈力枯竭的淒慘厄運,及至最後被這些滾滾雷劈的粉身碎骨,死無葬身之地。


    屆時修士靈力精氣統統化為此處空間牢獄的養料,滋養著其內仙草鳥獸的生長,故而那些看似驚慌失措的弱飛禽們才是此處的最大獲益者。


    卓冥陽神色冷漠,任由無盡雷罰滾滾而下,視若無睹,他不過新近入住,尚有喘息之機。


    募然,他抬起頭來,冷視某處虛空,無悲無喜。


    半響,一道輕拍鼓掌聲響起,異常刺耳地話語落入卓冥陽的耳中,“不愧是掌教真人養得一條好狗啊,讓你往東,你不敢往西,命你佯敗,你不敢取勝,最後來個禍水東移、過河拆橋之計,就將咱們英明神武地的卓殿主給帶進坑裏了,嘖嘖嘖,不愧是執掌道宗上千年的掌教真人,這一番手段道是玩得爐火純青,連本座都不得不佩服之至。倘若他最後給你來個狸貓換太子,扶持那位親傳弟子坐上你的殿主之位我都絲毫不驚訝。”


    看著那人眼神中既有諷刺冷笑,又有讚賞佩服之意,當然更多的則是譏諷戲謔之色。


    其一邊調侃著王遠知的‘大手筆’,一邊饒有興趣地仔細打量著此處空間內的花草鳥獸,津津有味。


    卓冥陽冷言道:“竟然敢隻身擅闖道宗,看來你的膽子一如既往的大。”


    那人渾不在意,甩手道:“怕什麽,那幾個老家夥又會跟著我,即便是看到我又怎樣,老子打不過還跑不掉麽。”


    突然,一張極其俊秀地年輕麵孔湊到卓冥陽身前,神色認真地道:“卓,跟著我幹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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