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雲峰迴來的比馮媛預計的要早,而且早的多。


    “雲峰,先坐下來歇歇。”馮媛指了指旁邊的座位,“來人,上茶。”


    冉雲峰行過禮,在側座坐了下來。


    馮媛見他麵色陰晴不定,對左右說道,“其他人,都先出去。”


    “是。”廳中本來都是郝雲通的舊部,聽見馮夫人這麽說,趕緊退出大廳。


    冉雲峰失魂落魄的端起茶杯,一飲而盡,然後歎了口氣。


    “嗬嗬,年紀輕輕的,就這麽長籲短歎怎麽行。這一趟,辛苦了吧?”馮媛說完,慵懶的靠在椅背上。


    冉雲峰放下茶杯,定了定神,“是屬下失態了,請幫主夫人莫要見怪。”


    “無妨。”馮媛嫣然一笑,“我交代的事,辦的怎麽樣了?”


    “幸不辱命。她說,她的真名叫淩蘭。”冉雲峰說完,偷眼留意馮媛的表情。


    馮媛聞言,神色未變,隻是徒然坐直了身子,“哪個‘藍’字?”


    冉雲峰略微頓了頓,“沒來得及問。一個女孩子,想必是蘭花的‘蘭’吧。”


    馮媛秀眉緊蹙,追問道,“還問到別的沒有?”


    冉雲峰迴憶了片刻,“她前幾日確實做了左衛,不過現在官沒了。”


    “這個我不在意。”馮媛想了想,“明日,你再去一趟。”


    “屬下可能去不了了,我們翻臉了。”冉雲峰貌似平靜的說著,眼神中卻藏著一絲屈辱和憤怒。


    “哦?”馮媛來了興致。


    冉雲峰將翠雲樓的對話講了一遍,末了他歎息道,“自塵說的沒錯,她對我沒有絲毫情誼,不過是戲弄於我。我當時氣極,也撂了幾句狠話。所以,今後也沒什麽借口再見了。”


    “我當多大的事兒呢。”馮媛搖了搖頭,“你們啊,還是太年輕。一句兩句沒說對心思,就弄得非要一拍兩散才肯罷休。其實啊,不過是芝麻綠豆大的事兒。你信我句話,過一會兒就又舍不得放不下、拍不開打不散了。”


    冉雲峰自嘲的搖了搖頭,“她這次是來真的,我能感覺到。也是我之前癡心妄想,迴想起來,越發覺得自己可悲可笑。馮夫人,我心意已決,再也不會迴頭找她了。”


    “唉,我是過來人,知道這個時候勸也沒用,你迴去慢慢想吧。”馮媛複又靠在椅背上,喃喃自語道,“估計不是蘭花的‘蘭’,隻怕是姓藍的‘藍’。可這不應該啊,犯了名諱了。難道是我想多了?”


    “馮夫人,哪裏不對嗎?”冉雲峰問。


    馮媛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兩下,“如果她真名叫‘淩霄’,我反而能理解,可‘淩霄’這個名字偏偏是禦賜的。叫‘淩藍’的話,就很難說的通了。”


    冉雲峰皺起眉頭,“難道,她又騙了我?”


    馮媛搖了搖頭,“算了,隻是名字而已,也許我不該在這上麵下功夫。不過雲峰,你明日必須再去一趟。”


    冉雲峰咬著嘴唇,全身都是拒絕的意思,隻是沒有說話。


    “用不著這麽為難吧?”馮媛放下茶杯,輕笑道。


    “馮夫人,您讓自塵去吧。”冉雲峰滿臉的決絕,“我真的不想見她!”


    “冉自塵那個性格,哪裏辦得成事。”馮媛搖了搖頭,笑問道,“你恨她了?”


    聞聽此言,冉雲峰沉默半晌,“恨或者不恨,我一時也沒想明白。不過至少,我知道自己不想見她。”


    “你這個樣子,倒讓我想起自己年輕的時候。”馮媛的思緒仿佛飄到了很遠的地方,“能有十幾年了吧,那時我還是個情竇初開的小姑娘,也喜歡過一個……和自己身份、地位相差懸殊的人。”


    冉雲峰等了一會,見對方沒有繼續說下去,於是問道,“那後來呢?”


    “後來?”馮媛露出個嘲諷的笑容,不知是嘲諷自己,還是嘲諷對方,“後來就變成恨了,恨他對我不理不睬、視若無睹,恨他散盡家財、自甘墮落。唉,現在想來,不會有結果的事,趁早放下也好。”


    “那人……後來怎麽樣了?”冉雲峰小心翼翼的問。


    “不知道,可能,死了吧。”馮媛從來不喜歡講過往的經曆,即便是當著尹天策的麵兒,隻要對方不問,就絕不主動提起。沒想到第一次追憶過往,竟是在這種情況之下。


    冉雲峰看得出,她雖然盡量使自己顯得不動聲色,卻難掩內心的焦灼。果然,越是在嘴上放得下,心裏越放不下。


    馮媛伸出左手支著頭,想不著痕跡的將話題岔開,“所以你看,隻要往前看,時間就會改變一切,改變身份和地位,再強烈的愛恨都會變成陌路。男子漢大丈夫,就要能屈能伸。往大了說,韓信受了胯下之辱尚且能揚眉吐氣,往小了說,多少大英雄關起門來,不是對著女人做小伏低?沒什麽丟人的。再說,如果這一關你都過不去,將來又如何成得了大事,讓她刮目相看。”


    “馮夫人教訓的是。”冉雲峰低下頭。


    “明日我再給你個機會,去太傅府見見她,自己把這一關給過了。”


    “這……是。”冉雲峰仍是有點兒不情願,但還是應承了下來,“那屬下明日的任務是什麽?”


    馮媛道,“繼續打聽她的身世背景。還有,把今天的事給圓迴來,不準跟她交惡。”


    “是,屬下明白。”冉雲峰皺起眉,“可是,就怕她再編個瞎話,我聽不出來,又被輕易的糊弄過去。”


    馮媛沉思了半晌,最後點點頭,“你說的沒錯。我跟你交個底,盧紀之前派過很多人查她的底細,卻一無所獲。就連熟知各大門派武學的李誠駿,都看不出她的師承。這個人就仿佛從天上掉下來,從地裏長出來,一夜之間就出現在了京城太傅府。”


    冉雲峰眉頭皺的更緊,“如果是這樣,那咱們也夠嗆能查到什麽。或者,您的懷疑有具體的指向?”


    馮媛的目光忽然變得淩厲,“連盧紀都查不到來曆的,隻有兩種人。一種是金尊玉貴,上頭有人擋著,誰都招惹不起。不過可惜,她是第二種。所以她的來曆,太傅府上下不敢對外透露一絲一毫。”


    “為什麽?”冉雲峰不解的問。


    “因為她是罪大惡極之人,隻要消息傳到江湖上,就人人得而誅之。”


    “什麽?!”冉雲峰大吃一驚,“她才多大,這怎麽可能?”


    馮媛冷冷一笑,“沒錯,就是她的年紀惹我懷疑。罪大惡極,還能投靠李承安的人,怎麽想都是指向逍遙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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