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霄從夢中驚醒,才想起夢中的經曆其實真的發生過。那年自己七歲,躲避追殺時,曾經跟娘親住在一間破舊的客棧。當晚,那位雲夫人不請自來,闖入客房,與娘親一言不合就動了手。可惜自己毒發昏迷,並未親眼見到娘親是如何破解對方幻術的。


    這時,樂毅拿著件衣服走進偏殿,挨著她坐下,“醒著呢?還以為你睡了,想給你披上點兒呢。這個季節夜裏冷,皇宮的夜裏尤其冷。也怪我們粗心,應該早給你準備個房間的,現在隻能委屈你在這兒將就一下了。”


    “我這幾天在家也睡不踏實,沒事,過了今天就好了。對了,你和梅昭怎麽沒日沒夜的巡邏啊?”


    “我倆本來是輪流當值的,不過這幾天特殊,實在不敢有一絲懈怠,就巡的勤了點兒。”樂毅把衣服遞給她。


    淩霄不客氣的披在身上。她想起決心房裏樂毅的那封信,忍不住問,“你家人都不在京城嗎?”


    “不在,離的老遠了。我和梅昭以前都是地方折衝府的,因為表現還行,嘿嘿,就被大人抽調過來了。”


    “那你家大人呢?”


    “哎,我提醒你一句啊,以後該叫‘咱家大人’了。”樂毅壞笑著說。


    “滾!”淩霄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樂毅笑嘻嘻的說,“咱家大人祖籍也不在這裏,雖然他在京城有府邸,不過平時也不怎麽迴家。這不,今晚又住宮裏了,剛我巡過去的時候,看見他屋裏還亮著呢。”


    “今晚,我看誰都睡不著。”淩霄搖了搖頭,“聖上,我世叔和哥哥們,還有李誠駿,盧紀,沒一個人能睡好。”


    “淩姑娘,你怕不怕?”樂毅問。


    “你呢?”淩霄反問道。


    “我不怕,真的,隻要大人在,就沒什麽好怕的。我覺得聖上也是這麽想的。”樂毅拿起桌上一張折起來的紙,“你寫好了?那我放到決心房去了。”


    “我什麽都沒寫。”淩霄又歎了口氣,“本來想寫滿一篇的,結果提起筆來,竟然一個字都寫不下去。”


    樂毅一揮手,“都一樣,其實我們也不知道寫什麽,按規矩來就好了。但大人盯著呢,所以隻好簡單寫兩句意思意思。”


    “樂毅,皇上隻讓我在獻藝期間當侍衛,所以寫了也沒用吧?”淩霄說,“萬一我真的死了,在左衛當差還不到一天……”


    樂毅趕緊攔住她話頭,“呸呸,百無禁忌,不許說不吉利的話!你以為咱們左衛是想進就進的啊?咱家大人讓你當左衛,哪怕是一天,就是拿你當自家兄弟……咳咳,就是拿你當自己人了。放心,你慢慢想怎麽寫,我先去巡邏了。”


    淩霄跟著站了起來,“樂毅,要不你帶我去巡邏啊?”


    樂毅連連擺手,“這大半夜的,皇宮哪兒哪兒都沒意思,禦花園也不好玩。要不你歇會兒,養養精神。”


    “我不累,走啊走啊。”淩霄推著樂毅出了門。


    “哎呀,我的小姑奶奶,巡邏又不是溜達。這樣,你自己在附近轉轉,別出了左衛的地盤就行。”樂毅說完就轉身走了。


    淩霄有點兒懵,哪兒是“左衛的地盤”啊?她不敢亂走,索性沿著宮牆而行。走著走著,隻見牆邊一處台階上放著盞燈,周圍都沒有守衛。她好奇心起,順著台階上了宮牆。


    站在宮牆之上,借著皎潔的月光,小半個長安城盡收眼底。看著日間生機勃勃的城市此刻宛如安然入睡,淩霄隻覺內心一片舒暢祥和。她縱身躍上牆頭,張開雙臂,盡情的伸了個懶腰,然後迎向月光伸出雙臂,仿佛再使點兒勁就能抱住月亮。


    “上來啊,這邊更好看。”一個聲音突然從半空中傳來。


    淩霄一扭頭,就看見季滄海的頭浮在空中。她嚇的腿一軟,往後退了半步,然後一腳踩空,從牆頭摔了下去。


    慌亂中,她伸手一抓,竟然真的抓到一樣東西,止住了下墜之勢。那東西蛇一樣纏住她的手臂,將她一點一點向上提起。她定睛一看,那東西黑乎乎的,似綢似布,好像是季滄海的披風。她趕緊伸出另一隻手,死死抓住披風,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自己上不來嗎?竟然還要我拽!”季滄海一臉的不耐煩,但還是伸手把她從牆外拎了進來。


    “媽呀,嚇死我了!”淩霄腳一著地,就扶著牆慢慢滑下來,整個人癱坐在地上。


    “真是沒用。”季滄海重新披好披風,飛身又上了城台的屋頂,“上來呀。”


    淩霄抬頭細看,發現季滄海站在高台之上,黑色的披風罩住全身,身體完全融入夜色中分辨不出來,所以看上去像隻有一個腦袋浮在半空。她搖了搖頭,又抬手擦了擦眼角,“不行,腿軟,站不起來了。”


    “嚇哭了?”季滄海白了她一眼,心說女子就是膽小。


    “先被陛下嚇丟了半條命,剛又被你嚇丟了剩下半條,我今日是護不了駕了。”淩霄仍然癱在地上。


    “可以,那李承安一會兒就自求多福吧。”季滄海仰起頭不看她。


    淩霄咬了咬牙,掙紮著站了起來。看來沒有三哥的加持,每次跟這個怪物玩“攻心”,自己都占不到上風。


    季滄海從屋頂一躍而下,無聲無息的落在旁邊,黑色披風蕩起,仿佛巨大的蝠翼,“卷宗都看完了?”


    “看完了。”淩霄仿佛發現了什麽,抓起披風的一角,拉到眼前仔細端詳。披風的布料極厚,別說是風,估計連光都透不過去。她恍然大悟道,“哦,難怪我用劍氣偷襲田統領那次,你一眼就看出來我們在演戲。”


    “倒不是因為披風。”季滄海的話語中隱有自負之意,“那次我用內力攔在田賽文身前,別說是你,聶陽天的內勁都不可能穿過去。”


    “嘁。”淩霄偷偷白了季滄海一眼。可她也不得不承認,這人的武功幾乎沒有破綻。就拿此刻來說,雖然他明明白白的站在自己麵前,卻仍讓她覺得狀若鬼魅,仿佛全身散發著非人的氣息。


    “果然隻要他在,就沒什麽好怕的。”淩霄忍不住腹誹,“怕他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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