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與冉雲峰在太傅府的後山話別。


    冉雲峰有那麽一點兒張口結舌、欲言又止。


    估計他想說什麽實質性的話,淩趕忙停住腳步,“冉大哥,我就送你到這兒了,怕被別人看見再給你惹來麻煩。”


    “淩姑娘,我……”冉雲峰的眼神閃爍了一下,“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問完就走。”


    “那你……問吧。”


    “昨晚,你有沒有一點兒,一點點兒,擔心過我?”


    淩緊抿著嘴,眼神閃爍的比對方還厲害。昨晚她確實擔心的睡不著,但這種擔心更大程度上來自於利用對方的愧疚,對第一次布局的不安,以及對可能失敗的結果的恐懼。說關心也不是沒有,但她應該怎麽迴答,才能不讓對方產生誤會呢?


    “擔心了,是不是?”冉雲峰察言觀色著說。他知道,對方再怎麽豁達,終究是個女孩子,怎麽可能親口承認擔心一個男子?為難成這樣,起碼不是想否認吧。


    淩還是不知道怎麽迴答。但她想,也許自己應該試試把握“當下”。於是她咬著牙,用幾乎看不出來的幅度,微微點了點頭。


    冉雲峰喜出望外,她竟然肯點這個頭!那自己就算是被利用了又如何?他心中忽然有一種“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情懷,甚至忽然理解了史書上那些為博美人一笑,做出各種荒唐事的反麵人物。更何況,自己做的事無愧於心,完全談不上荒唐。若說美中不足,就是這位姑娘暫時沒空談論兒女私情罷了。


    這個結果已經超出預想,冉雲峰知道,自己不能操之過急。於是他抱拳一笑,“淩姑娘,咱們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送走了冉雲峰,淩一口氣跑迴飯廳,沐懷仁果然還在等她。


    “這麽快就迴來了?”


    “三哥,你學壞了,你以前從不拿我打趣的。”淩邊喘氣邊說。她的臉紅撲撲的,不知道是因為跑急了,還是因為別的原因。


    “你想多了。我就是覺得,沒有外人在場,說話比較方便。”沐懷仁換上副一本正經的表情,仿佛方才的話不是出自他口。


    “不跟你貧了。方才我有好多問題,想問不敢問。”淩又喘了幾口氣,趁機整理了一下思路,“三哥你剛才說,這個案子三五天內不會有進展,是什麽意思?”


    看得出來,她對這句話如鯁在喉,憋了好久。


    “等大哥和二哥迴來,咱們的精力還是放在獻藝上麵。徐仲達這個案子,會全權交由大理寺和六扇門負責。”沐懷仁垂下眼簾。如果太傅府全力以赴去查,三五天之內應該可以水落石出。可這世上,有些事就是讓人有心無力。


    “不對。三哥,你方才還說,如果大理寺和六扇門找不到徐耀川的屍體,明天讓我去左衛借狗。所以,咱們到底打算不打算管這個案子?”淩俯下身,做出一副惡狠狠的樣子說,“我現在可不是剛學查案那會兒了,你沒那麽容易把我糊弄過去!”


    “好,不糊弄你。那我現在就告訴你,我們的推斷是什麽。”


    “別,別,讓我自己想,好不好?”淩趕緊擺了擺手。麵對三哥的時候,她從來沒贏過,就不該心存幻想。


    “好,那這次你自己找答案。”


    淩想了半天,又泄氣的說,“唉,三哥,我總覺得自己跟真相間隔著個萬丈深淵。”


    “倒沒那麽遠。”


    “你當然不覺得遠,你們輕易就能越過深淵。而我,隻能拚命在深淵這邊找你們的足跡,看能不能順著足跡跨過去。”


    “也沒你說的那麽輕易。”沐懷仁搖了搖頭,“我們的推斷正確與否,還要看稍後大哥和二哥帶迴來的線索。方才我隻是確定,你的推論不對而已。”


    二人正說著,飯廳的門開了,夏鼇棣走了進來。


    “二哥迴來了。”沐懷仁站起身,“尚書府那邊查到什麽了?”


    “別提了。”夏鼇棣一頭的虛汗,拿起塊濕布擦著臉上的偽裝。他身上的傷沒好利索,這一趟下來,臉色又有點難看。


    “二哥,來,先歇歇。”淩趕緊給他倒了杯茶端過來。


    “還以為你要怪我不告而別呢。”夏鼇棣笑了笑,然後端起茶杯一飲而盡。


    “本來想怪你的,可一看你這個樣子,就隻剩心疼了。”淩又給他的茶杯倒滿,“二哥,這次我準備自己找到兇手。所以你趕緊說,到底發現了什麽?”


    “本來去尚書府之前,我以為偷聽那條繩子肯定不在了。結果到了院牆外麵發現,那個繩頭兒不僅好好的留在那裏,還被人用落葉和枯草仔細的遮蓋起來。”


    “竟有這事!”淩瞪大了眼睛。


    “不光如此,我還在草叢裏發現了這個。”夏鼇棣從懷中掏出一個竹筒,底端有一個小洞,“我本來也帶了一個去,不過沒這個好,結果沒用上。”


    “也就是說,除了二哥,還有其他人在偷聽尚書府的書房?”淩皺著眉想了想,“會是誰呢?”


    “還能有誰?”夏鼇棣一戳她的腦袋,“發現繩子做這個用的,隻能是徐仲達了。”


    “什麽?徐仲達這幾天一直在偷聽曲懷山?”淩覺得不可思議,但仔細想了想,倒也說得過去。


    徐仲達畢竟是蒼山派的副掌門,即便性子再剛烈,脾氣再耿直,畢竟見多識廣,對陽奉陰違、暗箭傷人之事想必見怪不怪了。如果僅僅因為酒宴之上曲懷山的愚蠢和涼薄,就斷絕蒼山派與之多年的交情,反倒不合常理。但如果他之前便偷聽到了曲懷山的陰謀詭計,再被冉雲峰救下一命,之後才幡然悔悟,這就顯得合理多了。


    “徐仲達真是可惜了,本來武功、人品、智謀、經驗皆數上乘。”夏鼇棣歎了口氣,“聽說他的天賦原本高於徐孟達,可蒼山派的前任掌門不知為了什麽,就是屬意於他師兄。好在徐仲達不僅沒有因此自暴自棄,反而以輔佐掌門師兄、振興蒼山派為己任。更是憑借天賦和努力,將蒼山劍法的威力硬生生提高了一個境界。”


    “確實可惜。”沐懷仁點了點頭,“如今天棋派重出,中原武林能抗衡的高手又少了一人。”


    “懷古完了?那趕緊說線索!”淩不耐煩的催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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