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用飯時,陳娟主動走過來,跟淩坐在一桌。


    淩對她的性格和身手也很欣賞,二人相視一笑。


    “你來京城多久了?”陳娟率先開口。


    “嗯,小半年了吧。你呢?”


    “剛到,也就十天吧。冀州的職務需要先交給別人,所以耽誤了點時間。”


    “那你現在住哪裏?”


    “遠房親戚家。”


    “哦。”淩一邊跟陳娟隨便聊著,一邊打量四周。除了田賽文和葉嵐不在,方才在朱雀殿的其他人三五成群分散坐著,秦子璿也在她們當中。


    剛吃了一半,兩名女侍衛悄悄湊到她們這桌,“淩姑娘,聽說你跟左衛挺熟啊?”


    “啊?還行吧。”淩心想,起碼爾虞我詐、動手打架,還推杯換盞過,這麽說起來的話,算是熟吧。


    “那季大人平時什麽樣啊,也板著臉嗎?”


    如果問的是樂毅和梅昭,淩還能理解,萬萬沒想到對方開口問的是季滄海,“啊對,他平時也那樣。”


    “那早上送你過來的兩個領隊呢?”


    果然,問季滄海隻是打個鋪墊,就說嘛,怎麽有人這麽不開眼。淩心裏嘀咕著,嘴上還得敷衍,“他倆還行。梅昭雖然兇一點,起碼不罵人。樂毅還挺好說話的,不過也挺有原則。”


    一名女侍衛低聲問,“他倆有沒有給你講過,他家大人有什麽喜好了,習慣了之類的?”


    這下淩真的顧不上吃飯了,她把筷子往桌上一放,“怎麽,你們真要打聽季滄海啊?”


    “噓!”那兩人連忙給她打手勢,讓她小點聲。


    淩盡量壓低了聲音,但情緒還是挺亢奮的,“我說,你們都是怎麽想的啊!那個人有什麽好打聽的,他有病啊!”


    “什麽病?”兩名女侍衛同時瞪大眼睛。


    淩也是想試探一下,對於季滄海的外傷,別人知不知情。“瞪起眼睛就罵人,眯起眼睛就殺人,不是有病是什麽!”


    “唉,還以為你想說什麽呢。”女侍衛顯然想到別的地方了,“聽說左衛也收女兵,是不是真的?”


    “你們是想進左衛?”淩覺得更不可思議了,“田統領多好啊,平易近人,體貼下屬,你們還不知足?左衛天天風吹日曬的,有什麽好的?”


    “雖然比內院要苦,離陛下也遠,可是……唉,算了。其實我們就是好奇,隨便問問。”兩名女侍衛悻悻的閉了嘴。


    陳娟看著她們仨竊笑,果然不管官職多高、身手多好,女人都是愛傳小道消息的。


    第一波兒的兩名女侍衛走後,隔壁桌的四個人立刻擠了過來,“淩姑娘,你跟太傅府的三位校尉挺熟唄?”


    “啊,那當然。”淩心說,這仨是真熟,不過這頓飯估計是吃不好了。


    “夏校尉長什麽樣啊?”


    結果沒等淩迴答,那四人自己先七嘴八舌的爭論起來。


    “哎呀,抓緊時間,問夏校尉幹嗎啊?”


    “那你想問誰,沐校尉啊?聽說沐校尉特別帥,但是有未婚妻了。”


    “有就有唄,還不興我問問啊?”


    “淩姑娘,你別管她們,先迴答我的問題。夏校尉到底長什麽樣,帥不帥啊?”


    漸漸圍過來的人越來越多。


    淩覺得這幫女侍衛是不是天天閑的無聊,但轉念一想,她們每天看見的除了宮女、太監和妃嬪,就是那麽幾個侍衛,宛如井底之蛙。可能為數不多的樂事就是穿衣打扮,傳傳小道消息,也挺不容易的。


    ------


    左衛偏殿中的交鋒漸入白熱化。


    “季大人倒是提醒了我,我們之前從未想過,如果把這籌碼加在盧紀和李誠駿一方,會是怎樣?”沐懷仁一邊暗示太傅府並無反意,一邊用折扇輕敲手心。


    一下一下,像鐵錘敲打在季滄海心上。季滄海不難想象,如果太傅府真的倒戈相向,獻藝的結局會是怎樣。但奇怪的是,他雖然能想象到,卻一點也不擔心,仿佛確定那樣的結果不會出現。是從什麽時候起,他開始如此信任太傅府的這幫人?


    “不知季大人派到丞相府的眼線,後來都怎麽樣了?”沐懷仁劍眉一挑,“如果與盧紀合作的話,說不定能當個參照。”


    季滄海盡量不動聲色的哼了一聲,自己對這一仗的兇險程度還是估計不足。從沐懷仁進屋開始,他就斯斯文文的坐在那兒,一副溫潤如玉、謙和有禮的樣子,看似鋒芒內斂,隻守不攻。如果說淩是隻刺蝟,武裝都露在外麵,沐懷仁就是綿裏藏針,而且這針藏的深不見底。


    季滄海不禁迴想起先帝在位時,那時李承安還是太子太傅,遠沒有今日的威名,聽說上朝之時幾乎一言不發。後來先帝駕崩,太子繼位,李承安逐漸在朝堂上展露鋒芒。那時除了負責太傅府防衛的聶陽天,隻有剛剛出師的夏鼇棣,雖然還有一些江湖朋友相助,尤其是逍遙樓那幫人,但確實沒有餘力顧及其他。短短數年之後,太傅府就發展到可與盧紀抗衡,很大程度上取決於麵前這個年輕人。


    季滄海腦中出現了這樣一幅景象,沐懷仁隻身一人,背後是他的智計幻化出的千軍萬馬。


    “難怪外人皆言,李太傅其善似偽,沐校尉之智似妖。”


    沐懷仁不理他的嘲諷,自顧自的說,“至於李誠駿,連我家那丫頭都看不上他,何況是別人?唉,還不如考慮田統領來的實在,畢竟大方向上沒有偏差,而且淩此刻就在羽林衛受訓。”


    “你也說了,她此刻就在田賽文那裏,將來護駕之時肯定在羽林衛隊中。”季滄海坐直身子,“沐校尉與我說這些,又有什麽意義呢?”


    “當然有意義。”沐懷仁從懷中掏出一個信封,“布局都是有變數的。如果季大人願意把握這個變數,接受我們的誠意,就請詳讀這封信。沐某言盡於此,告辭。”


    “沐校尉留步。”季滄海皺起眉,“在來之前,你就知道我會接受這個提議?”


    “那倒不至於。”沐懷仁從懷中又掏出一封信,“這封是給田統領的,兩封信的內容有些許不同。”


    季滄海冷笑。


    “季大人也看到羽林衛的特訓內容了,於護駕有多大助益,想必也有疑問。”沐懷仁將信和折扇揣迴懷中,“淩的刀法剛到第四重,雖然有可能在短時間內飛躍至第五重,但若墨守羽林衛之規,恐怕夠嗆。眼下時間緊迫,孰輕孰重,季大人應該心中有數。告辭。”


    “請。”季滄海站起身,算是對對手的尊重。畢竟這一仗,他輸的夠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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