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門口,兩隊侍衛正在交班。


    “那條狗怎麽還沒來?”一個粗裏粗氣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眾侍衛一轉頭,麵前仿佛憑空出現了一堵牆。那當然不是牆,是一個人,寬的像堵牆一樣的人。


    “郝統領!”眾侍衛行了個禮,“秦統領早該來了,可一直沒見人影。說不定是今晚霧大,他又不熟悉京城的道路,所以走錯方向了。”


    “呸,偷奸耍滑!”郝雲通罵罵咧咧的往外走,“下次在門口把他揍出屎來,省的他老說找不到路。我去迎迎他。”


    “哎,郝統領……”眾侍衛伸手想留。


    “你們以為我想去啊,飯剛吃了一半,還不是金子昴讓我去的。”郝雲通一扒拉,推開眾人。他手裏拿著個剛啃了兩口的燒雞,蹭的侍衛們滿身油。


    郝雲通個子雖高,但有點駝背。走的遠一點,背影看上去就成了個正方形。隻見方形的身影三晃兩晃,立刻就消失在了濃霧中。


    幾名侍衛小聲議論,“你們聞著什麽味了嗎?”


    “還能有什麽味,腥味唄,他手上那隻雞還沒斷生呢。”


    “我說我手上怎麽除了油好像還有血。他吃生肉啊?”


    “那倒不至於,不過肯定沒熟透。估計是晚飯沒吃飽,後廚新做的又沒供上,他抓起什麽就吃什麽了。”


    “我的天啊!你們說,郝統領能不能哪天餓急了,直接吃人啊?”


    “隻聽說人吃豬,哪聽說過豬吃人的?”幾個侍衛一陣竊笑。原來這郝雲通,就是“十二星相”裏排行最末的“豬”。


    “噓。別看他這麽大的體格,走路一點兒聲都沒有,來去如風。別他一會兒迴來了,咱們都不知道。”


    “對,他記仇,要是知道咱們在背後這麽笑話他,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聽說他雖然排行最末,武功可是正著數的,僅次於以歿的牛統領呢。”


    “這得分開看。和牛統領比,其實他攻擊力差著不少。但架不住腦子好,肉厚,又有鎖子金甲,所以論防守,跟牛統領的一身橫練不差上下。”


    “說我什麽呢!”方形的身影出現在霧中,郝雲通雙手背在身後,雞已經吃完了。他臉上被肥肉擠成一條縫的小眼睛使勁瞪著,掃視著門口這班侍衛。


    “郝統領,您這麽快就迴來了?找著秦統領沒?”眾侍衛點頭哈腰,不敢接觸他的目光。


    “跑出四五裏地都沒看見人影,不找了,迴來吃……保護丞相要緊!”郝雲通大步跨上台階,眾侍衛趕緊閃開給他讓路。


    郝雲通正準備迴房繼續吃飯,院子裏有人叫住他。


    “郝哥,你怎麽這麽快就迴來了?”


    郝雲通一迴頭,隻見說話之人幾乎全身隱沒在霧中,隻有臉上高聳的鷹鉤鼻破霧而出,看的清清楚楚。他心說,其實金子昴不太像“雞”,長的更像隻鷹,尤其是側麵。“金老弟,你不知道我跑出去多遠啊,是真沒見著老秦他人。可我要是再不往迴走,就該餓暈過去了,到時候你還得派人把我抬迴來不是?金老弟辛苦,你替那條老狗多守一會兒,我得趕緊吃口飯了。”


    郝雲通說完,呲溜一聲鑽迴他的屋子,聽聲音是反手落了門栓。他的屋子是兩間客房打通的,屋裏隻放了床和桌子椅子,就顯得滿滿當當了,因為都是特製的。普通的床擱不住他一身肥肉,普通的桌子擱不下他一頓早飯。


    金子昴心想,真當誰都稀罕他那鎖子金甲啊,防自己人都跟防賊似的。好好的房間改的像個豬圈,就留一個透氣用的小窗,還上了根手指粗的鋼條。要是哪天真有人想害他,就給他飯裏下點迷藥,再從窗戶扔個火把進去,保管第二天烤的外焦裏脆。


    想到這兒,金子昴心裏一動,隨即搖搖頭。要迷倒郝雲通,起碼二斤藥打底。他笑笑,轉身走開,卻怎麽也想不到,這竟是他見郝雲通的最後一麵。


    又過了半個時辰,秦嘯天還沒出現。金子昴覺得不妙,趕忙去報告盧丞相。


    盧丞相也不敢在宵禁之後大肆派人搜查,最後決定派幾個高手沿途找一找。如果等天亮霧散還找不到,就讓不相幹的人去報官。


    “郝哥,郝哥趕快起來!可能出事了!”金子昴去敲郝雲通的房門,屋裏還亮著,可門怎麽都敲不開。他想把耳朵貼門上聽聽,卻突然聞到了股怪異的血腥味兒。他大吃一驚,趕緊吩咐手下人撞門。


    門裏確實下了栓,撞了好幾下才開。門開之後,一股血腥氣撲鼻而來。撞門的兩名侍衛率先看到屋中的情景,首當其衝,立刻退到一旁嘔吐不止。


    金子昴也進了屋,屋裏的景象讓他心驚膽寒。隻見滿牆滿地都是血,連那張大床上都浸滿了血,血水還在順著床腿往下滴,郝雲通卻蹤跡不見。


    桌子上沒血,飯還沒吃完,碗下麵壓著幾張紙,上麵曆數了這些年郝雲通所犯的累累罪行,末尾按著個朱紅的手印。這個手印又圓又大,除了郝雲通,別人還真按不出來。


    “顧不得秦嘯天了,先調兩個小隊在府裏搜郝雲通,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其他所有人去保護丞相大人!”金子昴第一時間下了命令。


    金子昴號稱“金眼雕”,在江湖上也是威名赫赫的。此刻他站在屋中,用銳利的眼光環視四周。房門完好,透氣窗和鋼條完好,地麵完好,屋頂完好,牆壁也完好。


    他問侍衛,“你們在外麵巡邏,真的沒看見郝統領出來?”


    “迴金統領,今晚霧大,不過真的沒聽見開門的聲音。”


    “也沒發現什麽異常?血腥氣也沒聞到?”


    “是隱約有股腥味,可,可郝統領的屋子向來如此。他今晚又跟後廚要了一大碗豬血,我們就沒多想。”侍衛們迴答的戰戰兢兢。


    金子昴看看桌上的飯菜,除了郝雲通最喜歡的豬血,其他每樣都剩了大半碗。以郝雲通吃飯的速度,應該是進屋不久就發生了意外。他不免記起自己之前的聯想,“把這些飯菜都拿出去檢查,看裏麵是不是被下了藥?”


    “是。”侍衛們端著超大的盤子碗出去。


    可金子昴再一細想,還是說不通。他是親眼看著郝雲通進的屋,還鎖了門。即便屋中有人,還提前給郝雲通下了迷藥,讓他被放了血都無法唿救,可兩人又是怎麽從這個密閉的房間消失的呢?他看著滿屋的血跡,就算這些血都是從郝雲通身體裏流出來的,他的皮和骨頭呢?鎖子金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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