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中間歇了兩次,總共花了半個時辰,淩一點一點滑到崖底。


    崖底簡直是一方世外桃源,空氣清新甜美,讓人瞬間忘掉四周懸崖的險峻。穀底不僅有溪流潺潺,鳥語花香,綠樹成蔭,密林中還有幾間小木屋,屋外還有練功用的木樁、梅花樁、晾衣杆和秋千架。


    “三年多了,忘憂穀,我終於又迴來了!”


    她沒有直接走向木屋,而是從崖底抬頭凝望。離地四五丈高的地方有幾顆鬆樹,宛如崖壁上伸出的手掌。


    淩仰望半晌,雙手合十默默禱告,“感謝樹神當年救我妹妹一命。她現在遠在苗疆,今年我在此替她拜過。”


    然後,她施展輕功沿穀底巡視了一遍,途中草木叢生,荒無人跡。


    確認沒有危險之後,淩信步走進樹林,林中有一片空地。當年,除了毒發和吃飯睡覺,她每天都在這裏盤膝運功,而義父就在空地上教一一劍法。有時練著練著,她就毒發了,從心裏往外的痛癢難耐,從四肢往裏的奇寒徹骨。難受的時候,她就抓住樹幹或者樹枝,咬著牙忍耐。或者幹脆僵硬的靠在樹上,通過看他們練劍轉移注意力。而娘就會放下手中的紙筆,從屋裏走出來,溫柔的抱住她,安慰她,鼓勵她,給她注入內力緩解痛苦。


    往事曆曆在目,淩不禁感慨萬千。崖底這七年,尤其是收養了一一之後,四人相依相伴的時光,恍若天上人間。


    “娘,你知道嗎,我好想你。”她哭著撫摸著樹幹,“可我還不能過去,我答應過你,隻要有一線希望就不放棄。我還沒見到何太醫,世叔的恩情我也沒還完。我還要看著幽寧他們跟孫大人團聚,看著錢六叔把新當鋪建好,看著大哥和厲姑娘喜結良緣。”


    想到這兒,她擦幹眼淚站了起來,走進中間那座小木屋。


    屋中的陳設極其簡單,隻有桌椅和一張木床,而且上麵都落了厚厚一層灰,顯然很久沒有人來過。


    淩簡單收拾了一下,把床幔被子拿到屋外撣了撣,晾在木架子上。然後迴到屋中,打開床上一個暗格,裏麵有個折起來的字條。


    “吾兒見字如麵,不出半月,京城相見。”


    沒有落款,隻寫了個日期,“八月十三”。


    “看來義父前兩天也迴來過。不過看屋中沒有整理,應該是急匆匆就離開了。按字條說的,他過幾天會到京城,我得抓緊時間了,不能在這裏耽擱太久。”淩將字條隨手毀去。


    她把暗格整個兒提起,下麵竟然是個更大的暗格,裏麵放著好幾本書。她拿起本《笑裏藏刀》,又挑了兩本別的,然後蓋上床板,收拾成原樣。


    “看來那些故事有可能是真的,掉下山崖僥幸未死,然後發現武林秘籍,練成絕世武功。”她看著手心的傷口,又看看書,“要是能練到六重,就算再遇到屠偉那樣的高手,我也不怕了。可惜,這本書跟我犯衝,一一晚練了三年,進境都比我快。數月未見,她應該練到第四重了吧。而我竟然在第三重停了五年,跟屠偉一戰勉強到了第四重,現在又落迴第三重,真是笨的要死。”


    出了木屋,她向懸崖相反的方向走去。


    途中路過一個小土包,淩忍不住停下腳步。三年未歸,土包上長滿了野草,草叢間除了插著塊木牌,還有不少鳥糞和野兔拉的屎。


    她彎下腰開始拔草,還邊清理邊嘀咕,“李屠戶,本來你女兒想給你立塊石碑的,但這裏是崖底,實在沒辦法運下來。不過她臨走時親手給你立了塊木碑,應該是原諒你了。事先說好,你把你娘子和女兒害的那麽慘,我可沒原諒你。我就是看在一一的麵子上,替你收拾一下。”


    打掃完畢,淩對著木碑默默禱告,“你泉下有知,保佑一一別再癡迷巴山哥哥,早日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保佑她的意中人溫柔體貼,不像你當年那樣。”


    淩歎了口氣,轉身向更遠處的一個小山坡走去。樹林空地太小,當年她和一一練這套刀法時,都是在這處山坡。


    那時為了安全,義父隻讓她用一把仿製的木刀練習,而且是沒開刃的。即使這樣,一一仍是站的老遠,滿臉崇拜的看著她。那時她的功力遠遠不夠,一次沒控製好,木刀旋轉時別斷了鏈子,翻著花飛出去老遠老遠。她笑著去追,一一也邊追邊打手勢笑話她。她放棄追刀,把一一按在地上咯吱。


    後來到了十三歲那年,她終於可以用現在這把仿製的彎刀了。一一那時十歲,剛好開始練那柄木刀。記得那段時間,她身上手上被劃的全是口子,一一也天天鼻青臉腫,每次都是娘給她倆包紮。


    “要不,就別練這個了,別的刀法劍法也很厲害的。”有一次,藍夫人實在心疼的不行了。


    “我不想換。娘,這個挺好。”她知道自己練的這套刀法,不成則已,成則威力驚人。


    “淩的內功練了這麽多年,又和別的絕學衝突,不練這個,我也不知道給她換什麽。一一現在改倒還來得及。”義父蕭悌說。


    一一把木刀藏在身後,堅定的搖搖頭。


    “算了,孩子喜歡,就讓她們練吧。”義父看著她倆微微笑著,“都是些皮外傷,你們多用用功,挨過這一陣子就好了。還有就是,一一,你千萬記著,不要碰到姐姐的血。”


    “好在年紀小,淤血散的快,傷口也愈合的快。”藍夫人心疼的看了看一一,然後摸著她的額頭,“就是這個口子,怎麽長都長不好,最後還是留了個疤,唉。”


    風吹在她臉上,像極了當時娘親溫柔的撫摸,擦幹了她眼角的淚痕。


    “這道疤!沒錯,就是這道疤,一直在提醒我,再也不要讓人欺負娘,欺負一一!”


    彎刀脫手飛出,在空中折了兩個方向,旋迴她麵前停了片刻。


    “第五重?!”她握住刀,“這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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