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燭光下,隻見黑衣人端著暗器對準了淩。


    這件暗器應該是名家所製,桶身看上去非金非木,泛著青悠悠的光。頂端的發射孔有粗有細,還有不同角度,似乎將對手閃躲的角度都考慮在內。


    屋內空間狹小,淩沒有十足的把握躲開。她後悔,自己明明可以勝過對方,卻浪費了機會,結果眼看就要因為輕敵送掉性命。她不甘,自己還要去京城,還有那麽多事沒做,難道今生就這樣憋屈的結束了?


    她緊咬著嘴唇,扭頭看了眼床上的畫,一時心亂如麻。


    黑衣人低聲喝道,“把劍扔了!”


    淩微微一怔,聽上去對方似乎不會發射暗器,起碼不會立刻發射。她心頭升起一線希望,時間就是生命,活著就是一切!


    “快點!”黑衣人催促道。


    淩彎下腰,輕輕把長劍拋遠,然後朝桌上努努嘴,“解藥在行李裏,不過被你翻亂了。”


    “快去拿!別耍花樣!”黑衣人心想,這暗器精貴的很,怎能浪費在一個丫頭身上。隻要拿到解藥,自己就有一百種方法殺人滅口。


    淩在散亂的衣物中翻找。


    黑衣人還是覺得頭暈,於是慢慢退到窗邊。從窗縫裏吹進來的風讓他覺得很舒服,頭腦也能清醒一點。他一邊嚴密監視著對方的動作,一邊盤算著,呆會兒殺人劫財後該往哪個方向逃脫。


    這時,窗外傳來兩聲犬吠。黑衣人忍不住用另一隻手輕輕掀開窗子,向外一瞥。隻見窗外天光未明,風停樹靜,看來屋內的劍拔弩張沒有驚擾到熟睡的村落。


    哪知就在這一瞥之時,巨變驟生。


    淩用餘光捕捉到了對方扭頭的動作,趁機一抬腿,將圓桌踢的立起。然後她對準桌子的中心,用盡全力蹬出一腳。


    夾雜著茶壺茶杯碎了一地的聲音,圓桌裹著一陣勁風,向黑衣人迎麵砸去。


    待黑衣人發覺不對,轉迴頭時,圓桌已飛到他麵前,對手的身影被擋的嚴嚴實實。匆忙間,黑衣人邊躲邊用左手一擋,隻聽“哢嚓”一聲,桌麵裂成幾片,他左手腕骨應聲而斷。緊接著,“哄”的一聲,受餘勁波及,黑衣人連著桌子碎片一起穿破窗子,摔出屋外。


    客棧一樓是吃飯的地方,客房都在二樓。


    黑衣人從二樓跌下,飛出去三四丈遠,落地還滾了七八圈。待他停住,掙紮著想爬起來,卻發現眼前的景物一直在旋轉,根本辨不清上下左右。


    更另他膽寒的是,整個鎮子都在這聲巨響中醒來,所有的狗都在狂叫,家家戶戶掌起了燈,不遠處人影幢幢,正向客棧的方向圍攏過來。


    黑衣人心膽俱裂,立刻想要逃跑,結果喉嚨裏一腥,張嘴噴了口血,接著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淩拾起長劍,緊跟著從二樓躍下。她落地時黑衣人已經暈了,暗器桶掉在一邊。她眼珠一轉,拾起暗器桶揣進懷裏。


    這時,客棧裏的人和附近的村民逐漸圍攏過來,站成一圈,驚疑不定的打量著圈中的兩個人。


    跑堂的眼尖,指著躺在地上的黑衣人說,“這不是借住在柴房那小子嗎?該不是鬧出人命了吧?”


    客棧掌櫃抬頭看看二樓的大洞,捶胸頓足的說,“哎呀,我的窗戶啊!”


    “沒事,記我賬上。”淩不慌不忙的說,“這家夥是個賊,被我打暈了,你們趕緊報官吧。”


    不多時,幾名村民從天福驛那邊引著兩位官差過來。其中一名年輕官差從黑衣人身上搜出短刀、迷香等物,掏出繩索將其綁住。


    “你是涉事人?叫什麽名字?”另一名年長的官差負責盤問。


    “我姓……淩,叫淩。”


    “兩個字是一樣的?等我記一下。”年長的官差正要繼續問,目光忽然落在搜出的東西上。他示意淩先等等,然後拿起迷香細看,“小七,你過來看看,這東西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名叫小七的年輕官差湊近一看,不由得瞪大眼睛,“六瓣梅花?這是‘月月摧花’特有的記號,難道這人是‘月月摧花’?”


    要知世間梅花多為五瓣,六瓣的極為罕見。自從‘月月摧花’這個臭名昭著的采花賊以六瓣梅花作為標誌,江湖人更是對這個圖案避猶不及。


    年長的官差眉頭一皺,單憑這個圖案,是否就能斷定其身份呢?他俯下身,仔細看了看黑衣人的臉。


    “哦對了,他說他姓崔。”淩在旁邊補充道。


    “小七,趕緊迴去!多叫幾個弟兄過來,把囚車也推過來!”年長的官差難掩目光中的喜悅,“淩姑娘,此事非同小可,你得跟我們去京兆尹那裏走一趟,到時會有人詳細盤問你的。”


    “沒問題,我正好要去京城。”淩一樂。


    圍觀的村民一下子炸了鍋。


    “這竟不是個小毛賊,要驚動京兆尹的!”


    “你沒聽他們說嘛,這人是‘月月摧花’!這雜碎禍害過的大姑娘小媳婦,十隻手都數不過來。真是老天有眼,他也有今天,呸!”


    “不對啊,我記得‘月月摧花’上個月落網了,這是又放出來了?”


    “那不可能,他犯的案子七八個腦袋都不夠掉的,怎麽可能放出來?要我說,這人八成是假的。”


    “是啊,我聽說‘月月摧花’已經問斬了,這個絕對是假的。”


    “不對,你們說的都不對。我二表姐的小舅子在大理寺當差,他說前不久是抓了個采花賊,本來認定是‘月月摧花’,還判了個斬立決的。誰知複奏的時候,李太傅突然說案情有疑點,要再查。現在那個人還在大理寺關著呢。”


    “李太傅說的?那肯定錯不了。我看那個人八成是假的,這個是真的!”


    淩抱著肩膀,饒有興趣的聽著。


    “行了,是你們隨便議論的嗎?不相幹的人都散了吧。”年長的官差說,“淩姑娘,你先迴去收拾行李,一會兒囚車來了,咱們立刻出發。”


    “好。”


    淩迴到屋裏,將散落一地的衣物整理好,然後恭恭敬敬的跪在床前,對著床上那幅畫雙手合十,“娘,今日定是您在天之靈保佑,女兒才得以化險為夷。女兒知道錯了,今後再遇到敵人,一定再不輕敵。”


    淩拜了三拜,然後雙手將畫捧起,收入行囊。她透過窗上的大洞望出去,天剛蒙蒙亮,外麵的景物就像未卜的前途一樣模糊。不過無論如何,這個京城,她到底還是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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