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怎麽叫我的了?”

    原來他一直以為,紀以寧是極其內斂的人,不懂得主動,從稱唿喊名這一點就可以看出來,她一直都是連名帶姓一起叫,不懂得撒嬌,不懂得討他歡心。

    可是,幾分鍾前他才發現,她不是這樣對待所有人的。

    從她口中無意識叫出來的那個名字,讓唐易徹骨。這才知曉,原來,不管時間過去多久,不管在不在一起,隻要紀以寧願意,就可以始終把曾經的親密習慣留在心底。

    唐易忽然一把抓下她擋在胸前的手壓住,一個動作,就讓她全部赤裸坦誠在他眼前。無視她羞窘萬分的表情,他低頭咬上她的胸部,唇舌滑過高聳的頂端,然後忽然一個挺身,把全部的自己深埋進她體內,存心叫她經受身體和道德的雙重折磨。

    “這樣呢?這樣子,還想不起來嗎?”他刻骨豔麗的臉近在她眼前,直直逼她,“昨晚我們這樣,你怎麽叫我的,現在就全部忘記了?……可是對另外一個人,紀以寧卻可以記得那麽清楚,恩?”

    紀以寧終於明白了自己錯在哪裏。

    “存幻是朋友,是同學……”

    她小心翼翼地向他解釋,聲音很微弱,夾雜了一絲顫音:“在劍橋的時候,學校的同學都那麽叫他,所以我才跟著叫的,我隻是習慣了,沒有別的意思……”

    他不說話,就這麽陰柔地盯住她,他是察言觀色的高手,從來不許任何人在他麵前說謊,尤其是她。

    紀以寧好怕這樣的他,忍不住叫他:“唐易……”

    他的臉色一沉。

    紀以寧連忙改口,盡管相當不習慣,相當難以開口,她還是順從了。

    “易……”她去握他的手,向他示弱:“我昨晚很醉是不是?現在頭好疼……”

    唐易終於收斂了壓迫的氣息,吻上她的唇,動作柔愛。然後動了動下麵,直直深入她裏麵,令她驚叫了起來。

    “現在呢?不疼了對不對?以寧……”

    ……

    這一天是周五,天清氣朗,陽光灑下來,帶著初秋獨有的慵懶暖意,暖風過境,叫人周身暖意四生。

    就在唐易和紀以寧在清晨纏綿的時候,城中的古老美術館迎來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老館長站在台階上,看著他緩步朝自己走來,淺藍色的襯衫,格紋毛衣,實足英倫風。他一步一步走上台階,站定,端的是一汪平和

    細致的氣質。

    館長笑了,上前抱了抱他。

    “william,你真是一點都沒變。”

    古老的美術館內,空曠安靜,隻剩下緩緩踱步的聲音,迴響在偌大的空間,寂靜高遠。

    “這次謝謝你,”館長由衷感謝他:“如果沒有你的資金,這裏肯定周轉不過來了,恐怕現在這裏,已經不複存在了。”

    男人含笑,聲音淡淡的:“應該的。”

    “嗬,”館長笑了,忍不住感歎:“如今做vc和pe的人,恐怕隻有你,會舍得把資金投向我這裏了。既沒有迴報率,也沒有市場價值。”

    安靜地聽著館長的話,他的表情很淡然,絲毫沒有一個vc/pe人該有的兇猛殺意。

    “你好多年都沒迴國了吧?”

    “是啊,好多年了。”

    “有沒有想過迴來?或者是,跟著你父母一起去美國?如今你們家的投行業務大部分都在美國和國內,你在英國,沒有人幫你,始終會很辛苦。”

    “沒關係,我還是留在倫敦好了,”他靜靜地說,聲音如山澗溪流般流淌出來:“美國有lloydc.nkfein的高盛,國內有唐辰睿的唐盛,所以無論是做vc,還是做pe,在哪裏都是一樣的。”

    競爭、廝殺、辛苦,這些,都是他今生免不了要接受的。

    館長輕歎:“你一個人一直留在倫敦,始終不方便啊。”

    “方便的,”他忽然說:“方便等人。”

    他不離開倫敦,不能離開,他還在等人。

    他忽然站定在一幅畫前,抬眼靜靜地看,雙手插在褲袋裏,悄悄握成拳。

    畫中女子,深目長睫,雙手交握,唇角微翹,一個笑容,全世界為之沉醉。

    “這是《蒙娜麗莎》的仿製品,”館長饒有興味地問:“你也喜歡那幅畫?”

    “不,不是,”他微微笑了下,淡淡解釋:“以前我有一個朋友,她很喜歡。在盧浮宮,她欣賞起那幅畫來,一看就是兩個小時。”

    館長是過來人,聽出了其中意味,玩味地問:“dieliebe?”

    德文,情人。

    他沒有說話,表情很淡,眼裏一閃而過寂寞如霧的影子。

    “她是一個,很有禪意的女孩子。……話不多,笑起來也永遠都是那麽淡然的樣子,看起

    書來的樣子很美,明明懂得那麽多,卻從來不炫耀,甚至都不會讓人知曉。”

    館長很驚歎:“這樣的女孩子現在可真是越來越少了啊。”

    “講個故事給您聽吧。”

    他笑了下,緩緩開口,聲音很懷念,隱隱含了一絲傷意,“大學最後一年的歐洲文學考試,她交出的作品是一幅畫,她畫了三個星期,卻在最後被人毀掉了,因為那次考試的評審老師是皇家文學院的人,誰最後的作品好,就有機會被選中定向培養,名額隻有一個,所以競爭很激烈。”

    館長點點頭:“她一定哭了吧?”

    “沒有,”他搖一搖頭,聲音很心疼:“我從來沒有見過她哭過,她看上去很弱,但從來不哭的。她甚至都沒有抱怨,收起被毀掉的畫,用最後一晚的時間,重新趕出來一副新的作品。”

    館長很高興:“那她後來被選中了嗎?”

    他點點頭。

    館長笑起來。

    “可是她沒有去,被視為自動放棄了……”

    館長大驚:“怎麽會?”

    “因為她不見了,”他的表情很難過,“她不見了,聽說她家裏出了事,可是她從來都沒有對我們說過。……任何一個人,她都沒有說過。”

    包括他在內。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美術館內的客人越來越多。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俊秀的臉轉向館長,微微頷首,“時間不早了,我該走了。”

    “這麽快?”館長很舍不得,“我本來還想叫一個人陪你參觀一下這裏的,她很優秀,一定能和你有共同語言的。”

    可惜以寧的家人剛剛打電話來,說她今天身體不太好,請假一天。

    “下次吧,”他微微笑了下,安慰老先生:“下次好了。”

    “你又在敷衍了,”館長歎氣:“下次你迴國,不知道又是哪一年了。”

    門口,他的下屬已經開始提醒他了,“周先生,時間差不多了。”

    於是館長隻能陪他走出去。

    他的車子停在台階下,助理拉開車門,他和館長並肩走下台階,男人對著館長,準備說‘再見’。

    卻不料,一個由遠及近的聲音,打斷了他全部的理智。

    “不好意思!我今天遲到了!……”

    周存幻看著眼前這個熟悉的人影,看著她和

    自己擦身而過,看著她急急跑上前,站在館長麵前低頭道歉。

    這個清晨,她就這樣,好似童話般的突然出現。

    一如當年的突然離開。

    叫他渾身發顫。

    ——我一直以為,我已經記不起最後一迴見你時你穿的衫我穿的衫,還有時間還有地點,還有感情。我一直以為,在這麽久之後,我已記不起你的臉。

    卻不料,你的一切,我原來都記得。

    “以寧……”

    聽到聲音,她疑惑地轉過身來。

    一抬眼,就這樣直直徹底楞住了。

    他忽然上前,什麽也再說不出口,隻想確定,眼前這個人,還是不是當初的那個紀以寧。於是他抬手,摟她入懷,抱緊,用力抱緊,生怕一閉眼,她又不見了。

    兩個人的緣分,有時候真的是不夠用上一世,隻能到半生。

    相遇那麽短,天涯卻那麽長。

    多年後不期然又見,能說的亦不過是那句用爛了的,別來還無恙。

    周存幻(2)

    周存幻(2)

    他擁緊她,用盡了力氣。

    將她深埋進胸口,他低下頭,在她耳邊喚她以寧。

    這一天,這一個畫麵,自她忽然從他生命中離場的那一天開始,他就開始等待。仿佛生命中隻剩下這一個執念,他固執地不離開倫敦,不離開劍橋,常常一個人在風起雨落的日子裏站在昔日她最愛去的圖書館前,想象有一天,她還是會像從前那樣抱著書從裏麵走出來。

    可是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了,她始終沒有再迴來。

    周存幻想,大概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從此進入了無愛紀元,肉身軀體仍在,但前塵溫柔卻是沒有了,全部被她帶走了,於是當倫敦霧起,風起雲湧的盡是他的悲傷。

    “以寧……”

    你告訴我,我們現在該以何種姿態麵對彼此?以沉默?以擁抱?還是,以纏綿?

    紀以寧足足楞了五分鍾。

    就這樣呆呆地被他擁緊在懷裏,記憶裏的weekend淡香水氣息席卷了她整個人,硬生生叫她記起一切曾經最熟悉的過往。

    存幻的氣息,存幻的懷抱,存幻的溫柔。

    忘記了可以再想起,離開了可以再相遇,時間設下迷局,蓄意給她再一次機會,令她對它之後的傷害

    毫無防備。

    她幾乎不敢出聲,怕這是幻覺,直到他的聲音一遍遍繞在她耳邊不散開,她才敢開口,低低叫一聲,小心翼翼:“存幻……?”

    周存幻閉上眼。

    愛人的方式太重要,以至於有時它決定了愛情的去向和終局。

    曾經的他太小心翼翼,舍不得對她逼迫一分,明明知道她不懂如何愛人,明明知道她不懂感情,他也始終舍不得用屬於男人的手段教她接受他,隻站在她身旁,看著她就覺足夠,心裏期待著總有一天,她會懂,會主動來到自己身邊。

    直到她忽然從他生命中退場,他才知,對紀以寧,他用錯了方式。

    已經錯了一次,所以,他不會再錯第二次。

    周存幻緩緩睜開眼。

    一個眼神,周身氣息一刹那全變。

    平日裏的淡靜氣質一瞬間褪去,強勢底色悄然湧起。眼底一片濃鬱的深色,渲染出欲望,男人對女人的占有欲望。

    手指不自覺開始用力,將她更為緊密地帶向自己。一個側身,他緩緩俯身,淡色的唇從她眼前滑過,落到她柔軟的唇間。

    紀以寧幾乎是本能反應,一把推開他。

    她的力氣不大,隻躲開了他的吻,她的身體仍然被他鎖在懷裏。她被他忽然而來的舉動徹底亂了氣息,急急想對他講:“存幻不可以!”

    “不可以,恩?”

    他微微笑了下,以為她仍然一如當年般簡單,於是他打斷了她的解釋。

    “當年你說,你說牽手可以的,其他的你都不習慣。那個時候你太小,所以我等你。而現在,我不打算再等下去了。”

    周存幻修長的手指撫上她獨特柔軟的唇。

    記憶中紀以寧單純的溫和的臉,徐徐淪為他手指下一寸寸的領地,叫他覺得,他和她之間空白的兩年,恰似春夢了無痕。

    原來根本,周存幻從未打算過忘記。

    他耽於她,耽於往昔,如今才真正是餘情未了,聲色渺渺。

    紀以寧急了,她看著他,看見他眼裏的掠奪神情,那麽熟悉,她幾乎每天都能從唐易眼中看到這種眼神。

    “存幻!我現在已經——”

    他不肯聽,出手扣住她的腰,俯下身。

    下一秒,周存幻忽然停住了全部動作。

    薄唇離她的唇間隻有短短幾公分距

    離,他就這麽忽然停住了。

    隻因為視線餘光落到了她的頸項上,他就這麽不小心看見了她身體上所有的秘密。

    紀以寧當然知道他停下的原因,也知道他看見了什麽,她沒有躲,沒有閃避,她絲毫不打算隱瞞,用最直接的方式向他坦承。

    吻痕。

    密密的深色吻痕,布滿她的頸項和鎖骨,是唐易在一夜纏綿裏對她宣告占有的印記。

    紀以寧靜靜開口,告訴他一個事實:“我現在,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

    傍晚,夜幕降臨。

    熙熙攘攘的繁華街道上,車如流水馬如龍。

    人來人往間,有兩個身影格外惹人注目。他和她並肩走在一起,安靜的姿態,就這麽一直緩步走下去,彼此了解彼此的默契,誰也沒有說話。

    白天的那一場相遇,她身上清晰的吻痕,叫周存幻徹底認清了現實。痛徹骨,卻是現實。他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隻能接受。

    強勢褪去,淡靜歸來。這是他現在唯一能做的。

    就在這一個清晨,紀以寧在他麵前安靜承認一夜纏綿的樣子,叫周存幻在一刹那不得不向現實俯首稱臣——

    縱然是舊習慣可以召迴舊時間,然而終於是有一些人已經不在他身邊。

    “畢業前你忽然不見了,沒有拿獎學金,連最後的畢業典禮,也沒有參加……學校方麵不斷問我,想知道你的下落,我隻能告訴他們,你發生了很緊急的狀況,不得不離開。”

    聽到他靜靜的聲音流淌出來,紀以寧走在他身旁,低聲道歉:“我很抱歉……”

    “你抱歉什麽呢,”周存幻的聲音很蒼涼:“不需要的。”

    真的,無論她對他做了什麽,都不需要抱歉的。一個人愛另一個人,根本就不會想到索要她的抱歉,愛她還來不及。

    傍晚,剛下過淅淅瀝瀝的小雨,路邊的水果店三三兩兩地開著。

    周存幻在一個水果攤前停下了腳步。

    秋天,柚子遇了雨水,變得有生命似的,十分嫩黃可愛。

    他掏出錢包,買了一個小柚子。老板找給他一把零錢,他伸手接過,一轉身,卻見身後一個小女孩眼巴巴地望著他手上的小柚子,他笑了下,把手裏的零錢塞進小女孩手中,聽見她歡歡喜喜地說‘謝謝哥哥’,然後就伸手把他的零錢重新遞給水果店老板

    ,歡快地說‘老爺爺我也要吃柚子!’

    周存幻轉身,對紀以寧笑,指指身後買柚子的小女孩:“像不像你?”

    紀以寧失笑:“什麽啊……”

    “你最喜歡的,”他把手裏的小柚子遞到她麵前,“倫敦沒有多少新鮮的柚子,所以那個時候,每次看見有賣,你都會一口氣買很多迴去。”

    想起往事,紀以寧笑起來。

    周存幻抬手,把襯衫袖口往手臂上微微翻了翻,然後剝起小柚子。

    紀以寧忍不住對他笑了下,“我以前就覺得,你剝柚子實在太熟練太漂亮,有時我不得不懷疑你前世是個賣柚子的人。”

    “如果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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