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兩人擠在一間窄小的帳篷裏,有點潔癖的m多少有點不適應,主要是兩人目前為止都還沒有洗過澡,身上那味感覺像生化武器一樣。


    你聞著我的味道,我聞著你的味道,反正各自都不太好受。


    到了後半夜,大雨嘩啦啦地落下,外頭的火堆發出滋滋的蒸汽響聲,很快也被雨水給撲滅了。


    寂靜的夜晚,隻聽見暴雨拍打樹葉的聲音,整個帳篷內部仿佛經受著千萬斤的敲打,聲音非常響亮,兩人入睡的狀態,那更是苦不堪言了。


    “喂,你還活著嗎?”林遠一直睡不著,突然就冒出了一句。


    “你有病嗎?”少年一臉的黑線,就是這個時候,對麵的人還是停不下他的幽默細胞。


    “不,我的意思是,我感覺我們好像要被水淹沒了,你難道不覺得,水位越來越高了嗎,我的下身都濕透了。”林遠難受地轉了一個方向,更好與少年麵對著麵。


    確實隨著大雨傾盆而下,周圍的土壤開始深受其害,濕潤的感覺逐漸滲透到他們所在的帳篷底下即使沒有直接淋到的雨,但土壤和土壤之間還是互相連接在一起的。


    問題顯而易見,他們所在的帳篷還是很快就被淋了個透心涼,下麵的樹葉慢慢被雨水浸泡,兩人全身的衣服開始潮濕起來。


    “你說得對,但我們不能就這樣直接出去,不然會被淋得更慘的。”少年一句話反駁了他。


    這個問題目前為止最好的辦法就是一個字,忍,反正外頭烏漆墨黑的,想要躲雨顯然也不是辦法,最好的就是繼續躲在這個小帳篷裏麵,就算睡不著覺也沒有辦法了。


    “說是這樣說,但還是很難受啊,怎麽辦?”他又翻了個身,剩下的水都開始吧唧吧唧作響。


    “你別亂動了,不然整個帳篷都要被掀翻了。”少年抬手拽住了他,那姿勢多為滑稽。


    “你別拉著我,難受。”他扭了一扭,那樣子怎麽有點像害羞的小女生。


    “你有病是嗎,一定要這樣惡心我。”少年體驗了一會剛開始他扮貓耳娘惡心對方的那種感受了。


    “不吵了不吵了,其實第一次在這種環境裏麵入睡的感覺,還是有點奇特的,萬籟俱寂隻剩雨聲,如果不是全身濕透了,這樣子入睡,也挺新奇的。”他雙手壓在腦袋下麵,昏暗當中能見到他發光微亮的眼睛。


    “你這個人,真奇怪,都一身狼狽了,還是那麽樂觀。”少年覺得他的心態一直總是那麽的平穩,果然奇跡之子就是與他人不同。


    “嘛,我是覺得反正人活著就是為了快樂,那麽用力讓自己快樂,是對自己的身體還有心靈的負責。”他說了一句聽上去有點大道理的話。


    “為自己負責嗎?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在快樂當中活著,甚至還有人是為追求痛苦而活著。”少年的聲音有點飄渺,仿佛神遊在九天之外。


    “那他一定沒有找到真實的自己,如果一個人迷失在環境當中,迷失在情緒當中,那麽他尋找不到自己的意義,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你說得倒是輕巧,痛苦的人在絕望當中,難道那會是自己的選擇嗎,當然不是,而是不得已而為之罷了,如果可以幸福,誰不希望永遠幸福。”少年似乎見責任的問題推到了他者身上。


    “你這句話就有失偏頗了,就算在同一個殘酷的環境之下,也同樣有可能培養出完全不同的兩類人,為啥呢,正是因為他們麵對生活的態度不同,選擇不同,一路過來的結局也就不同。”林遠的話還是偏理性的。


    少年聽了之後,卻不願意再繼續辯論下去,因為他的說法太過趾高氣昂了,他從來沒有體驗過那樣的痛苦,卻高高在上地站在一個幸福的位置上對他人指手畫腳,說他們這樣那樣做,不就能改變命運了嗎。


    從來都是高高在上的一個人,就算他們說的我理解你,我明白你的痛苦,也完全是一種謊言。


    所以少年很討厭像藍宇一輩的心理醫生,所有的心理諮詢都是建立在謊言的基礎之上,所有的理解也是建立在你我的立場不同的基礎之上,那還有什麽理解,還有什麽共情,全都是一場謊言。


    要他說,就應該將那些生活在幸福中人也扔到痛苦的泥沼當中浸泡一下,讓他們體驗體驗被絕望包圍的感受究竟是怎樣的。


    這些正是少年身為潘多拉一貫以來的想法和做法,他不覺得這是錯的,當然他也追求幸福,他不覺得在黑暗中是多麽令人驕傲的事情,所以他知道林遠說的話,人是向往幸福的,那當然是對的,但世界並不公平。


    傳播絕望和痛苦的潘多拉,對世界的公平有著他們不同於其他人的看法,他們追求公平,追求的是全世界陷入絕望當中的公平,是令黑暗散播萬物的公平。


    如果光明無法做到公平,那麽就讓黑暗來散播公平,豈不是也是另一種的公平嗎。


    但少年並不願意生活在黑暗的世界裏,就像那位和他打鬥的女孩,她也一樣在尋找自己的光明。


    而林遠會是他們共同的光明嗎,這個是個無法迴答的問題,但少年覺得,他是個很特別的人,至少在逆境當中也一直能維持幽默的狀態就知道,他情緒比普通人還要平穩很多。


    “雨停了,水位終於沒有繼續上升了,我感覺今晚可以睡個好覺了。”林遠嘟囔了一句,小小的聲音卻有一種莫名的溫暖。


    “是啊,做個好夢,明天就準備離開了,也不知道明天又會遭遇什麽。”少年淡淡一笑,閉上了雙眼。


    很多時候,人總是在撒謊,就像他也總是在撒謊一樣,快樂的時候說不樂,痛苦的時候說不痛,就好像稍微倔強一下,就能多幾份滿足感一般。


    人為什麽不能坦誠一點呢,或者說,是對自己的心的坦誠,如果快樂就說樂,痛苦就說苦,世界也許會簡單很多很多。


    而他是不是離尋找到自己的真心也稍微接近了那一點點的距離啊。


    真心,他的真心又會是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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