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麽一座不知名的山,山間有那麽一片不知名的竹林。


    某一天卻來了兩個陌生男女,自稱神仙眷侶,於是不知名的山從此就有了名“遙”,不知名的竹林有了名“秋”。


    ‘遙山秋竹林’。


    慕鈴風掂量著掛在籬笆外的牌匾,想起了一年前初來的時候,陸知秋跟她的一番自豪的介紹他們隱居的這地方叫的名字,事到如今才是明白了,那都不過是他的吹噓罷了。


    占山為己也就罷了,還如此厚顏的給弄了個藏字山頭名。


    慕鈴風砸舌一聲,看向身旁已然喋喋不休完畢的人,道:“一年期滿,我該迴去了。”


    陸知秋想是意料之中,張嘴想說什麽,慕鈴風同樣意料之中他接下來想說的話,於是先一步截住他的話。


    “這一年來,鈴風很感激陸大俠你跟瑤神醫,隻是天魔教畢竟是我慕家的心血,何況縱使從前天魔教在中原為禍不少,但你們正道也沒少殘殺我教教眾,其中恩怨牽牽扯扯根本無從說清。天魔教不會斷在本教主手中,所以本教主自然也不會歸順中原。”


    陸知秋看著眼前這位天魔教教主慕鈴風,此時的她比起一年前那個懵懂少女來,已然沉穩而內斂了許多,縱然也不過才十八歲而已,卻已然將江湖事俗看得十分透徹。


    慕鈴風的的確確是個天眾奇才。


    陸知秋不禁感歎到,此人若非從前是被人種下攝魂蠱失了靈智才與中原武林為敵,那麽恐怕現在的江湖眾人真的是無人能與她對抗,更不是他區區一年教導就能收買人心的。


    “不過,本教主可以答應你,天魔教從今往後不會再侵犯中原,隻要你們中原同樣也不再進犯我浮雲島。”


    陸知秋愣住,就見慕鈴風輕笑,半點不在意地道:“我們浮雲島的景色其實一點也不比你們中原差的。”


    陸知秋原本還因為慕鈴風這寬宏地退步驚愣,再聽她這句調侃頓時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兩人就這般站在山邊談笑風生,直到竹屋裏傳來女子叫吃飯的喊聲,還有屋前那一片被山風吹得沙沙作響的竹林,慕鈴風陸知秋對視一眼,轉身一起朝籬笆裏走。


    有霧氣漸漸迷蒙了他們的背影,接著是竹林還有竹屋,慕鈴風一下焦急古怪,不由得想追上前去幾步,卻赫然發現周身全是灰朦朦的霧氣。


    “哧”地一聲刺耳的動靜,就似利劍刺入心髒的時候,劍身穿過血肉的聲音。


    慕鈴風心中感到一陣不安,她向著聲音的方向急忙跑去,不管眼前依然盡是迷霧。


    血腥味逐漸在霧氣裏蔓延,慕鈴風驚得一僵,停住了腳步,腦海中像是要想起什麽過往一般,叫慕鈴風一陣痛苦。


    周身的霧氣卻在此時散開了,剛才那間竹屋重新出現,那院中正發生的事卻滲著古怪。


    如果她知道禁止天魔教去中原的代價是這樣,她當初恐怕不會那麽隨意就下命令。


    那個少女熟悉的臉,還有那柄熟悉的劍,穿透了陸知秋的胸膛,股股鮮紅從他的胸口還有嘴角止不住流出來。


    陸知秋的臉上竟是不可置信,緊接著“慕鈴風”忽然變成了慕安,他似乎感到很痛快,撕掉了臉上的人皮麵具,同對麵的人道:“就憑你也想阻止天魔教一統江湖!”


    再然後陸知秋倒地之時,真正的慕鈴風趕到了,卻錯過了。


    慕鈴風一怒之下要殺慕安,清月跟槊風卻以死求情。


    一切的一切,慕安都安排得極其妥當,她知道慕鈴風絕不會對他痛下殺手,而陸知秋夫婦已死,縱使慕鈴風怪他,也總還是天魔教的教主。


    慕鈴風帶著陸知秋和瑤夢城兩個人拚命地跑,嘴裏幾近麻木地念叨著:“不會死的,都不會死的,我這就帶你們去雲仙穀,對,那裏有神醫,他們一定會救活你們……”


    她失了神一樣,隻顧著跑,雨嘩嘩地下,打濕了他們,她也不肯放棄地跑。


    直到雨路地滑,他們一起摔到了泥濘的山道上,慕鈴風臉上已經濕透得分不出是淚水還是雨水。


    慕鈴風看見陸知秋頻死之即,還緊緊拉住瑤夢城的屍體,他迴頭看了眼慕鈴風,似乎想對她說點什麽卻終究沒有開口,隻是那雙眼睛的神色複雜不清,看得慕鈴風觸目驚心。


    道上的泥土瞬間被染上血紅,長虹劍還在陸知秋的胸口上,慕鈴風卻不敢去把它拔出來。


    她從未如此恐懼過,染著陸知秋鮮血的雙手不斷地顫抖。


    山道前方的腳步聲卻也在此時到達,紫陽君為首,不敢相信地與蹲在陸知秋夫婦屍體邊的慕鈴風對視,目睹眼前的這一幕。


    “慕鈴風……”


    “慕鈴風……”


    耳邊的叫喚把慕鈴風瞬間驚醒,慕鈴風睜開眼,眼前山洞寂靜幽黑,隻有一支小小的火折子還亮著微弱的光,照在紫陽君的臉上,莫名有股暖意。


    “你哭了。”


    紫陽君擔憂地聲音卻突然道,慕鈴風一愣,隨後抬手摸上臉才發現自己的臉上早已淚濕一片。


    “我……哭了。”慕鈴風有點失神地喃喃道,


    “你夢到什麽了?”紫陽君皺眉道,從慕鈴風痛昏過去沒多久,她的神態就很痛苦,還不斷地自睡夢中不住地流淚。


    慕鈴風怔了怔,才明白自己做了場夢。


    紫陽君看著她低著頭不說話,歎了口氣忽然道:“你方才一直在喊陸知秋。”


    慕鈴風瞪大了眼愣住,抬頭看著紫陽君。


    就聽紫陽君神色複雜,他終於還是問出了那個問題:“我爹娘,真的是你所殺?”


    慕鈴風不知該如何迴答,是與不是,事到如今還有什麽差別嗎?


    慕鈴風再次垂下頭沒有說話,兩人就這樣沉默了半會。


    “那個時候,我看到你哭了。”紫陽君清冷的聲音傳入耳中,大概是迴憶起了什麽他的語氣中莫名的帶著些迷茫與不解。


    慕鈴風身體顫了一下,那個時候?紫陽君是指陸知秋夫婦死的時候。


    “鈴風,我並不想錯殺仇人,你可知?”


    紫陽君的眼神認真而深沉,慕鈴風卻因為這兩句話頓時分崩離析,再也止不住心中的禁錮。


    她抬起頭看向紫陽君,淚水早已不知不覺地顧自流了出。


    “若我說不是,紫陽君你信我嗎?”慕鈴風淚眼婆娑,聲音帶著些顫抖。


    紫陽君沒有說話隻是默默看著慕鈴風。


    “……不是。”慕鈴風終是啞著聲音痛苦道:“我不要……不要他們死的,可是是我的錯,都是因為我……”


    慕鈴風用力攥緊自己的手,指甲刺入掌心泛起痛感,她也已經泣不成聲。


    這麽多年來,她從未這般痛哭過,此時的慕鈴風,就像一個受盡委屈的孩子,終於有機會將心中的苦悶發泄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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