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但曆史上無數的教訓告訴後人,不掌握軍權的君主最終隻能成為傀儡,韓林兒努力了,但他的努力都付諸東流了,他控製不了軍隊,更控製不了那些一心求富貴的文臣武將,他收攏親信抗衡朱元璋的努力最終隻有失敗,無奈的失敗,他所有的努力,在強權和刀劍麵前都失去了作用。龍鳳十二年,也就是元至正二十六年,廖永忠在將他推入江中之後,他便在史官和百姓的口中徹底的成為了過客和曆史,那年以後,史書上也再沒有關於他的隻言片語。


    命不該絕的他,死裏逃生,江水沒有吞下他的生命,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活下來的。機緣巧合,他拜在高人門下,或許是經曆了生死後讓他開啟了新的智慧,又或許是那份不甘,讓他不肯屈居人下,他暗暗發誓要拿迴屬於自己的東西。在卜算子和普渡和尚那裏,他學了一身的本事,雖然最終無奈的被逐出了師門,但他誌向不改,潛入江南後,他給自己取法號為天易道人,行醫布藥,布道揚名,積攢力量。之所以取名天易道人,就是要有朝一日改天換地。


    經過十年的努力,韓林兒用弟子的名義創立了天下盟,門下也有了數千弟子,力量越來越大,從那時開始,他開始謀劃一統江南的江湖道,進而揭竿而起劍指應天。可是這一切,所有精妙的謀劃和周密的布局,都被一個還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毀了,可笑的是,這個年輕人也在用自己當年的化名,而那個化名不過當時是隨口編出來騙人的。更巧的是,這年輕人竟然是張士誠的兒子。當年,正是張士誠的反複無常,讓劉福通飲恨,自己便失去了恢複大宋問鼎天下的最好機會,現在,又是張士誠的兒子,讓他的努力再度化為泡影。


    現在,這個跟自己有兩代大仇的年輕人走了過來,韓林兒的眼睛越來越模糊,已經看不清這個年輕人的麵容了,他想看清這個人,他變成厲鬼也要迴來報仇,但他做不到了。


    姚光啟走到韓林兒的屍體前,探了探鼻息,確認必死無疑後,他的心情突然感覺很失落,他長長歎了口氣,盯著屍體發愣。


    慕容晴和陳平安等人已經來到姚光啟的身後,見姚光啟如此神態,也沒有出聲,默默的看著地上的屍體,過了片刻,還是陳奇六率先張口說了句:“咱們今晚的動靜太大了,現在不是發愣的時候,得趕緊收拾,不能留下痕跡。”


    姚光啟知道輕重,他立即率領眾人撤了,隻留下善後的幾個人,剛走過兩條街,他們身後的沈樓已經是火光衝天了,姚光啟迴頭看了看,又歎了口氣,轉身消失在夜色中。


    沈樓的一場大火確實非同尋常,天還沒亮,一幫應天府的衙役和兵馬司的巡街官兵便將沈樓周圍幾條街封鎖戒嚴了。天剛放亮,大批的錦衣衛也來到了現場,而錦衣衛對此事極為重視,除了同知田中同親自帶隊,隊伍裏還有鎮撫趙全友和三位千戶。錦衣衛一到,應天府和兵馬司的人立刻識趣的躲在一旁,錦衣衛也不廢話,案件就這樣無聲無息的交接了。經過一番現場勘查後,千戶施耐德拿著一個已經燒黑了細木棍子來到田中同麵前。


    田中同指著黑棍子皺著眉問道:“這是什麽?”


    施耐德看著棍子答道:“應該是箭杆,這個是箭鏃,不過可能不是同一支箭的,安不上。”說著將另一隻手攤開,將手裏麵一個黑乎乎的物體遞給田中同。


    田中同也不伸手去接,隻是問道:“有箭杆和箭鏃,可以確定不是失火,是打鬥之後有人故意縱火是嗎?”


    施耐德躬身答:“大人明鑒,確實如此,雖然他們事後清理的很幹淨,但還是留下了蛛絲馬跡,有幾處角落裏的血跡並沒有完全擦拭掉,而且箭也沒全都取走,這支箭就被遺漏了下來,或者這支箭在清理現場之前就燒黑了,他們著急善後,天又黑,這支箭就被漏下來了,另外,從這支燒黑的箭上,還能找到些別的線索,您看,這箭杆很有意思,不是竹子的。”


    “那是什麽?”田中同這才接過箭杆,仔細看了起來。


    施耐德很平靜的答道:“櫟木。”


    “櫟木?”田中同皺了皺眉,“你確定嗎?”


    “應該不會有錯。”施耐德點頭:“您是知道的,南邊各省的箭,多是用竹子製箭杆,隻有中原以北的軍戶,才會用櫟木做箭杆。”


    田中同皺著眉說道:“你還發現什麽了?”


    施耐德拿著箭杆比量道:“您看,這支箭粗而短,隻有弩箭才會用這樣的箭。但這支箭更為特殊,比一般的弩箭要更短更粗,京中親軍諸衛用的弩我都熟悉,沒有一種是用這種箭的。”


    田中同問道:“那能說明什麽?不是軍中用的?是北邊來的江湖人士用的?”


    施耐德否定道:“絕不會,我猜有可能是那邊。”施耐德的手向北邊指了指。


    田中同沒明白:“誰?”


    施耐德解釋道:“屬下也隻是猜測,去年燕王北征,據說在在燕王的護衛軍中,裝備了一種新型連弩,射程遠,威力大,能在二百步外射殺蒙古人,您知道,一般的弩會將箭做的短一點,而且,如果要讓弩箭射的更遠,不僅機關要更有力道,箭也必須更重,否則會發飄。”


    田中同皺了皺眉:“現在這些隻是推測,咱們還沒見過那種弩,還不能作為證據。而且就算是確定了這箭就是那種弩的,也不能就斷定跟燕王有關,萬一是有人偷了軍中將士的弩呢?你的推論,先不要跟旁人說,這事你我知道就行了。先繼續查別的線索吧,看能不能查出新的線索來。咱們這幾日要小心行事,方克勤抖出來那案子越弄越大了,把咱們指揮使大人都弄的焦頭爛額,那案子已經連著天了,聽說連太子都在陛下麵前挨了打。據說藩王們也要進京了,朝中可能有大變故,這時候,咱們千萬不能生亂子,辦案子更不能馬虎,萬一出了岔子,在這個關鍵時候,咱們吃罪不起。”


    施耐德點頭,轉身去查找別的證據去了。


    沈樓一案,由於陳平安等人的善後很是周到,各級衙門和錦衣衛都沒有查出什麽有力的證據,錦衣衛便沒有接手,又甩迴給了應天府和兵馬司,所以並沒有掀起太大的波瀾,加之朝野此時的焦點都集中在空印案上,官員們都人人自危,但求自保,生恐牽連到自己,所以應天府的人並沒有深究下去,辦差的官吏們隻不過裝模作樣的查了幾天,草草的以失火為名定了案,上報到刑部去了。


    沈樓那晚之後,姚光啟決定還是先蟄伏一段,一來躲避風頭,二來他也開始將注意力更多的集中到朝局和官場的輿論風向上。不過那段日子,他雖然深居簡出,卻一直保持與朱棣的通信,過了一陣。尤其是朱棣迴京後,姚光啟更是全力在暗中搜集各方的消息和輿論,沒有選擇立刻迴到燕王府與朱棣相見,因為在朱棣迴京之前他便權衡過,朱棣剛剛進京便在皇帝麵前獻寶搶足了風頭,此刻正是眾人矚目的焦點,立刻跟朱棣見麵,一來過分招搖容易被發現,二來風頭正盛的朱棣也未必能聽進自己的話,莫不如先讓朱棣安靜的思考幾天,待朱棣平心靜氣後,自己再出麵,效果更理想。


    計劃的再周密,也會有預想不到的變化,尤其是跟人有關的計劃。局勢的發展,打亂了姚光啟蟄伏待機的設想,京中的諸王各顯神通,使得原本就晦暗難明的局麵更加撲朔迷離,太子的態度越發的含糊曖昧,讓人難以捉摸,而諸王之外,原本置身事外的耒憲宗副宗主郭桓的突然迴京,又給局麵增添了一絲不確定性,所以,就在刑部同時爆出秦王和燕王共三件大案的第二天夜裏,姚光啟秘密潛迴了燕王府。


    姚光啟並沒有直接前往朱棣的文安小築,而是悄悄來到了自己多次夢到過的地方,那個初來王府時自己住過的小院,那個自己曾經住過的禁忌的小院。姚光啟悄無聲息的落到院子裏,他意外發現,自己的屋子居然亮著燈,姚光啟好奇,悄聲來到近前,扶窗一看,一個女子正在屋內專心致誌的做女紅,這女子不是別人,正是伺候自己的丫鬟洗硯,姚光啟欣慰的笑了,她的名字還是自己給起的,一時興起,姚光啟突然跳進屋內,故意落地時弄了很大的動靜。


    洗硯猛一抬頭見一個黑衣人出現在自己麵前,毫無防備的她幾乎被嚇暈過去,張開嘴剛要大聲叫喊,就被姚光啟緊急捂住了嘴,洗硯這才看出是姚光啟,她驚訝的瞪大了雙眼,嘴裏不停的發出嗚嗚的聲音。


    姚光啟小聲說道:“小點聲,別讓人聽到我迴來了。”


    洗硯點頭,但她還是沒控製住,姚光啟的手剛鬆開,她就大聲嚷道:“太好了。公子,怎麽是你。您迴來了,太好了!”


    洗硯這一句,讓姚光啟既無奈又好笑,不過好在洗硯馬上認識到了自己的叫聲太大,激動的站起身,拉起姚光啟的胳膊,也不知是激動還是委屈,又哭又笑的說道:“公子,您可算迴來了,您再不迴來,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大明職場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禾風細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禾風細雨並收藏大明職場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