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測很簡單,你跟我來。”


    屠詩被帶到離花田五十步遠的地方,然後唐苦讓他站好:“我這片花田養殖了大量毒蟲,你保持這個距離,告訴我,哪一隻最大?它是什麽?”


    係統提示:您接受任務“觀察”嗎?


    係統提示:任務“觀察”,任務要求:在限定距離之外,發現並說出花田中最大的生物是什麽。任務無期限。


    哼,在五十步之外分辨蟲子,對別人來說是難題,對我卻是小兒科啦!


    屠詩催動真氣至雙目,【蒼瞳】張開,遠處景象頓時盡收眼底。那些花兒顏色鮮豔,頗為不祥,因為可見各色蟲子攀附其上吸吮汁液,有的蟲子吸著吸著就掉落泥土之中,仿若醉倒,然後瞬間被等候已久的其餘蟲子分食殆盡。花田中,獵物與獵手的位置時刻在交替,比如說,有隻蟾蜍吞下一條蜈蚣,屠詩正以為蜈蚣死定了,怎料轉眼間蜈蚣便破腹而出,扭頭吃起蟾蜍。這也讓他犯了難,因為他剛找到一隻最大的,還沒來得及告訴唐苦,目標就被幹掉了。


    這個任務好像不太容易啊!


    要不,蒙混過去?自己隨便說是蠍子還是蜘蛛,把毒蟲挨個兒說一遍,碰運氣,說不定就碰中了呢?這種想法剛興起就被否決。唐苦的小測必有其意義,若投機取巧,縱然能走得出唐門,自己終究還是沒有成長。


    屠詩靜下心來,開始推敲任務線索。最大的生物,是指族群,還是指個體?指族群的話,唐苦為何要問是“哪一隻”?說明是指個體,而且應該是很有標誌性的個體,特征鮮明得足以與其他生物區分開來。也就是說,唐苦自己是知道答案的,而這個答案是非常客觀的,任何人隻要看到那隻生物,立刻就知道它是花田中最大的,絕對不存在第二個選項。既如此,那個生物一定是活得足夠久,久到無論在什麽時候去觀察花田,它都是當之無愧的“最大”。


    個體,有特征,很大,在一群毒蟲中活得足夠久……


    屠詩倒吸一口冷氣。那不就是蠱嗎?!苦爺爺你說什麽“蠱術才剛入門”,這不是已經登堂入室了嗎!


    他再看向花田。就算用上【蒼瞳】,花田也是看不到邊的。難不成……這整片花田都是那隻蠱蟲的溫室?鬼知道它在哪裏?要是能親身進入花田還好說,在五十步以外用肉眼搜尋,發現它的幾率不亞於找到外星人吧!


    十分鍾過去了……


    二十分鍾過去了……


    一小時過去了……


    屠詩斷斷續續地使用【蒼瞳】,看得都淚眼模糊了,還是沒找到目標,在這段期間,毒蟲死了一批又一批,數量卻不見減少,頗有“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的感覺。這任務太難了!係統不可能給出完全無解的任務,一定是沒找到正確方法。


    算了,不鑽牛角尖,反正任務沒限定時間。屠詩走向小屋,聞到飯菜的香氣——唐苦正掂著大勺炒菜呢。


    “堂堂家主,也要自己做菜嗎?”屠詩跑到窗前,一看,是簡單的木須肉。


    “在唐門,你敢吃別人做的菜嗎?”唐苦反問,把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倒入盤中。“自己盛飯,別像大少爺一樣光看不幹活。”


    你是家主,誰敢下毒害你?屠詩暗自嘀咕。


    飯桌上,兩人都沒有說話。屠詩自然不會求問“怎麽做你這個鬼任務”,而唐苦似乎習慣了安靜吃飯,表情麻木地吃下一口又一口。這麽多年,唐門家主是否都一個人做菜、一個人吃飯、一個人與花田為伴呢?


    飯後,唐苦吩咐屠詩洗碗、掃地(“別以為你能白吃白住啊”),然後繼續迴到自己的小天地,搗鼓瓶瓶罐罐。屠詩趁機轉了一圈,發現屋子裏確實沒有第二個人的生活痕跡,難以想象唐苦可以忍受多年孤寂,或許在他心中,研究蠱蟲重於一切吧?


    放好笤帚,屠詩問:“苦爺爺,你當初為什麽想要鑽研蠱術?”是不是被祖師爺給傳染了,想要在毒術一途變得更強?


    “因為我無聊啊。”唐苦頭也不抬。


    “……”就因為你“無聊”,才會導致三苗教視唐門為眼中釘,今天王府才會遭到衝擊啊!!!


    屠詩哭笑不得,繼續去觀察花田。


    ————————————————————————————————————


    三苗教衝擊王府的事情,早已傳遍坊間。當時縣丞正拜訪王爺,被變故嚇得驚魂未定,逃迴衙門後便宣布全城戒嚴,苗人一律不得出入青苗城。


    也因此,繾綣闌珊是在城外見到內應的。


    在場的除了三苗教教眾,就是三名內應:一人戴豬臉麵具,正是最早與徠卡長老接觸之人,繾綣闌珊也曾見過一麵,不過另外兩位就麵生得很了,一位戴猴臉麵具,另一位不戴麵具,披頭散發、相貌可憎,繾綣闌珊倒寧願他把臉遮住。不戴麵具的仁兄直勾勾看著繾綣闌珊,擰起眉頭,滿臉寫著“厭惡”二字,害得繾綣闌珊摸摸臉蛋,看是不是自己臉上沾東西了。


    戴豬臉麵具者先開腔:“這麽好的機會,你們錯過了。”


    “你不安好心!原來唐苦就在王府,你卻沒有告訴我們!”徠卡長老冷哼。


    “哦?你們難道不想殺掉他嗎?殺了他,唐門群龍無首,你們就可高枕無憂。”


    “說得輕巧,我們才來了三位司祭,如何殺得了唐苦!這就是你的‘誠意’?”徠卡扭頭對繾綣闌珊道:“大人,我們走,這些狡猾的漢人始終不是朋友。”


    “慢著。”豬臉麵具慢條斯理地抽出一封信箋:“將這個交給你們教主。”


    徠卡猶豫一下,終究還是接過信箋,氣唿唿地率眾離開。


    待閑雜人等散去,猴臉麵具者——丁大師對師弟道:“好了,我也要走了。”


    “師兄何不多留些時日,讓我一盡地主之誼?”辛大師緊握丁大師雙手,依依不舍。


    “我何嚐不想與你促膝長談?一則是你進展順利,梁州已成定局,用不著我,二則是我與路弧有因果,當速去,遲恐生變。”


    兩人情深意切地說了幾句傷感的話,分道揚鑣。


    “丁大師……”跟在後頭的披頭散發者——房豐,怯怯地問。


    “說。”


    “剛才那個女的,好惡心,全身都是蟲子。她和我一樣也修煉了妖術嗎?”


    “哦?你是憑借‘妖力之種’感應到的?想不到你還有這般用處。”丁大師嗯了一聲:“三苗教有以身飼蠱的秘法,在給目標種蠱之前,先將蠱蟲溫養於己身,以血肉哺育,臨敵時可隨時放出蠱蟲。因體質不同,每個人能飼養的蠱上限也不盡相同,一旦數目超出上限,宿主就要承受劇烈痛苦,所以這個法子極為傷身。有多少蟲子?”


    “很多,數不清,她就像是用人皮裝著的一大把蟲子。看見她,我完全沒有食欲。”房豐再次擰起眉毛,心有餘悸。


    “數不清?那你一定是看錯了。讓大量蠱蟲寄生在身上,足以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已經超出了秘法的範疇,這叫‘萬蠱噬身’,是用在罪大惡極之人身上的。此人乃是三苗教新任聖子,斷不會是罪人。”


    “哦……”房豐順從地不再多問,反正丁大師說什麽,就是什麽。


    ————————————————————————————————————


    揚州,清墨城,梧桐書院的後巷。


    梧桐書院多種梧桐,在後巷上方正有梧桐自牆內伸出枝幹,展露金燦燦的葉子,讓人一看可知:哦,入秋了。


    軒轅龍神站在牆邊,平心靜氣,手摁在刀柄上。


    風吹過,梧桐沙沙作響,一片黃葉搖曳落下,宛如翻飛蝴蝶,宛如舞蹈精靈。


    龍神出刀,收刀,黃葉分為兩半,各自飄零落地。隻見葉子是以葉脈為中心,非常對稱地分作兩半,切口齊整,須知葉片纖弱柔嫩,常人持之以剪尚難如此分割,更何況隨風不定的落葉呢?由此可見龍神刀法十分精妙。


    “好刀法!”


    龍神聞言,抬眼望去,隻見一位戴鬥笠、披鬥篷的npc旅人站在巷子口,其腰間也佩刀,想來是個刀客。這刀客擊掌叫道:“好刀法,你的刀很快,簡直不是你這個年歲能練成的!我想收你做弟子,傳你刀術,讓你更上一層樓,假以時日,你的成就能超過‘九把刀’!你且報上名姓!”


    偶然被高人相中,從此鯉躍龍門——這種莫大的機緣降臨,龍神卻不見得如何欣喜,隻抱拳行禮道:“我叫軒轅龍神。”


    那刀客本是興奮激動的,一聽這名字,宛如當頭被潑了一盆冷水,抬起的手也緩緩放下(龍神的心也隨之緩緩墜入失望深淵之中),冷笑道:“你就是軒轅龍神!楊老前輩的徒弟,我教不起。告辭!”


    龍神暗暗歎了口氣。那刀客走便走了,還要丟下一句:“可惜了這身刀術!”


    在江湖,每個武者都有自己的誠信檔案,而且檔案還會口耳相傳。“快刀”楊澤於不滿其徒弟表現,選擇與之斷絕關係,這件事成了軒轅龍神檔案上的最大汙點。沒有人敢收龍神當學生,一時之間,整個中原武林都在龍神麵前關門閉戶,所以龍神才來揚州尋找中原刀法以外的技藝……


    比如倭寇的【拔刀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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