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碩華秀向著雪山的方向漸行漸遠,夏芙蕖背對著雪山在原地打轉。


    身後沉重的腳步聲一下下傳入耳中,若非沒有輕功,便是刻意為之。


    狠了狠心,夏芙蕖向著初始的方向重新邁開步子。


    仔細想想剛才說的話,似乎有些過分了,迴來再跟他道歉吧。


    和碩華秀不原諒自己也沒關係,若是朱婆婆有辦法醫治他,也不枉夏芙蕖得罪他這一次。


    隻要他活著就好,隻要他平安就好。


    別的都不重要。


    沒走幾步,身後欲蓋彌彰的聲音陡然隱匿於鬆林深處。


    夏芙蕖皺眉,怎麽沒聲音了,按路程算,若不用輕功,和碩華秀此時還走不出鬆林,不會是遇到了別的麻煩吧。


    天生習慣把各種狀況往壞處想,夏芙蕖放心不下,果斷轉身,提起輕功,向和碩華秀離開的方向追過去。


    順著鞋印一路找去,印痕消失的地方,和碩華秀盤腿靜坐,在閉目調息。


    和碩華秀察覺到夏芙蕖的氣息,羽睫輕顫,依然保持著剛才的姿勢,沒有別的動作。


    夏芙蕖坐在他對麵,用內力升起一層屏障,幫他阻隔寒氣。


    過了片刻,華秀緩緩打開眼簾,對上夏芙蕖的眼睛,“肯迴來了。”


    夏芙蕖收了功力,沉著臉說,“不放心你,過來看看。”


    華秀應景的咳了幾聲。


    “你沒事吧。”夏芙蕖挑了挑眉,該不是故意騙她迴來的吧。


    和碩華秀站起來,左手提袖身前,右手自然垂下,幽幽的說,“我內力被封,武功有限,剛才被人拍了一掌,亂了內息。”


    夏芙蕖垂了垂眼瞼,她遇到華秀和那幾個倒黴蛋的時候,確實看到有個人的手臂在流血,如此說來,不是華秀先動的手。


    是那人主動發難,華秀下意識自衛,才用映月刀抵禦他的攻擊。


    “喂,你知不知道那些人是來做什麽的。”夏芙蕖提醒道,“我覺得他們出現在鬆林裏,八成是有意為之,他們的意圖,或許會對馭龍嶺不利。”說這話的同時,夏芙蕖也希望華秀能明白,自己其實沒有因為那些人的死,埋怨華秀。


    “線人。”華秀吐出兩字,大概是覺得夏芙蕖聽不懂,尊口又啟,解釋道,“就是刺探情報的人。”


    和碩華秀一向惜字如金,也就是夏芙蕖在的時候,他樂意多說幾句。


    夏芙蕖在心裏暗道,我還沒那麽無知。


    “恩,馭龍嶺民眾多,小心一些沒錯。”


    夏芙蕖在馭龍嶺的這段時間,發現了此地很多不同尋常之處。


    比如這裏的人大多以才華見長,心思通透,聰明機謹,卻不會武功。


    除了各路各門的守衛,就隻有和碩華秀和他的幾十位部下,身上有功夫。


    “馭龍嶺防守甚為嚴密,又遍布機關,混進來幾個想威脅我部的人,還成不了氣候,根本不足為懼。”華秀毫不在意的說,又道,“所以,我取他們性命,跟他們是不是敵人沒關係。”


    “那是,為什麽。”夏芙蕖不解的問,難不成你就是想送他們一程,讓這些人趕快去投個大富大貴的好胎啊。


    “就算剛才那刀傷了我,看在你的麵子上,我說不定也會放過他們。可他想傷你,就隻有死路一條……”


    笑容逐漸凝固,沉穩鎮靜的外表下,夏芙蕖心裏的五味瓶打翻。


    和碩華秀如此直白的說出這些話,夏芙蕖一時不知該如何自處。


    他的眉眼仍冷峻無情,卻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懷了這般關切的心思?


    當真是折煞她了。


    “我...”夏芙蕖薄唇輕啟,頓覺詞窮,震驚和歡喜輾轉過心頭,隻說出來一句,“謝謝你。”


    “不是想讓你謝我。”華秀袖手而立,如長輩一般,語重心長道,“我隻是想告訴你,有些人,根本不在意你是不是在保護他們,別做什麽都不管不顧的,你要懂得給自己留後路。”


    夏芙蕖大概是在家人周全的庇護下長大的,故而心性純良,凡事義字當先。


    上次夏芙蕖在總台替自己擋劍,上上次她帶人從地窖裏逃出來......


    諸如此類,對夏芙蕖這些把自己置於危險的善舉,和碩華秀一直很反感。歸根到底,還是擔心她。


    和碩華秀琢磨著,剛才的事,足夠讓她明白了吧,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有時候,她保護的那些人,並不領情。


    寒風在鬆林裏蕩漾,吹亂了額前碎發。


    你要懂得給自己留後路。


    不著感情的嗓音,在耳畔嗡嗡作響。


    麵前的男人,是懷著怎樣的心情,說出這句話。和碩華秀不是不希望她離開嗎,為何這話說出來,總覺得像臨別贈言一樣。


    夏芙蕖承認自己是個目光短淺的人,看不到長遠之處,說得難聽些,想起來一出是一出。


    她沒有放眼乾坤的智慧,隻有孑然立世的一腔孤勇。


    “我也沒有菩薩心腸。我沒傻到放任別人傷害我。”夏芙蕖柔柔的笑了,視線從和碩華秀的眉眼間離開,她垂首看向自己的腳尖,“我隻是不在意,那些不相關的人怎麽對待我。衰老,孤獨,疾病,死亡,活著太苦了,凡事能幫一把就幫一把,別人記得住固然好,可若因哪件事埋下禍根,我張個記性就是了。”


    畢竟心安難得,仗劍天涯的初衷,也不是為了求誰的迴報。


    “若別人都能像你一樣想,這世間大概會少許多紛爭。”


    和碩華秀不知自己是該慶幸,還是該惋惜。如果早些年遇見夏芙蕖,聽她說這樣一番話,或許他握著刀劍的手,在決定別人生死的時候,也會收迴來。


    可這世上沒有如果,他陰差陽錯的走上了一條未曾預料過的路,隻能將錯就錯。


    “我知道你說這些話是為了我好。”夏芙蕖會心一笑,“阿秀,別人我不敢保證,可是沐姐姐,華峰大哥,還有我,是真心實意待你的。”


    夏芙蕖剛想把自己迴都城尋醫的打算告訴華秀,華秀的身形晃了晃,閉目失去了意識。


    慌忙上前接住他軟下來的身子,夏芙蕖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氣息微弱。


    扶起華秀,他的重量幾乎都壓在夏芙蕖身上,夏芙蕖焦急又吃力的帶著他向馭龍嶺趕去。


    一切都被鬆林隱蔽處的瓊保看在眼裏,待兩人走遠之後,一直藏在暗處的瓊保才現身於清晨曙光之中。


    沙水族長果然另有其人,說不定就是他的老熟人何秀。


    瓊保認出了夏芙蕖,看她的身形,大概就是那日見過的‘假族長’。


    夏青雲的女兒有巽土部血脈,卻跟沙水族長和碩華秀攪在一起。


    和碩華秀又似乎身患急症。


    瓊保搖頭笑了笑,人算不如天算,這下事情可有意思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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