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婚宴上,見青風一身喜袍假扮成白非夜的模樣,拉著一位蓋著蓋頭的姑娘行禮拜堂,白逸修才明白,原來白非夜從來沒想過要娶誰,一切都是為了趁慕容止不備,將他抓獲。


    “一切聽皇兄安排。”


    磁性好聽的聲音透著沙啞,忍了許久的內息忽而一陣波動,他嘴角流出一絲血跡。


    “你怎麽樣?”白逸修將他手抓過來,手指準確搭在他手腕上,他臉上笑意盡散,抬眸詫異地看著白非夜,


    “為何,你的內息如此詭異?”


    白非夜將手抽迴,用絲巾擦拭嘴角鮮血,摸出一個藥瓶,將幾粒丹藥送入口中,又拿出一塊雕刻著桃花的玉牌,放在白逸修麵前,


    “明顏大陸上有一半的賞金獵人聽這塊玉牌的命令,若臣弟不在,皇兄可憑此玉牌調動他們。”


    見他這般態度,白逸修眉心一跳,心底泛起不安,


    “究竟怎麽迴事?”


    白非夜垂眸搖了搖頭,隨意說道,“時日不多了。”


    “什麽意思?”


    “臣弟,差不多隻有半年了。”


    俊美絕倫的臉上泛起一抹笑容,他說得雲淡風輕,深邃的眼底卻閃過一絲苦澀。


    南宮玲玉坐在床上同白澈玩耍,察覺淩靈站在裏屋門口一動不動許久,她起身上前,輕拍了下她的後背,柔聲輕喚,


    “淩城主?”


    淩靈身子猛地一震,她瞬間迴頭看向南宮玲玉,通紅的雙眸緩緩迴過神來,精致漂亮的小臉上掛著幾道淚痕。


    “怎麽哭了?”南宮玲玉輕聲問道。


    淩靈胡亂擦著臉上的淚水,自然上揚的嘴角輕扯,


    “沒,隻是突然想到我的義父中毒昏迷還未醒來,有些擔心他。”


    南宮玲玉溫婉一笑,手輕搭在她肩上,“吉人自有天相,沒事的。”


    吉人自有天相……淩靈內心猛地一擰,她蹙了蹙眉,手指狠狠掐著手心,淡淡的看向南宮玲玉,點了點頭。


    “皇上來了,不抱澈兒出去看看?”她岔開話題。


    南宮玲玉目光微閃,遲疑地看向床頭正津津有味啃著自己手指頭的白澈。是啊,他終於有機會見自己的父皇,難道不該抱出去看看嗎?


    “淩靈,”身後傳來白逸修的聲音,淩靈和南宮玲玉頓時看向他,白逸修負手來到裏屋前,目光淡淡看著淩靈,


    “朕安排了輛馬車停在玲瓏苑門口,他們會暗自護送你和非夜出宮。”


    察覺白逸修目光掃過床那邊的白澈,淩靈行了個禮,“多謝皇上。”又對南宮玲玉笑著使了個眼神,收拾了下自己的心情,離開裏屋。


    “臣……臣妾,參見皇上。”


    南宮玲玉有些無措,故作鎮定的低頭行禮,不敢看他。


    “這麽不想見到朕?”


    他雙眸含笑,低頭注視著她,身上散發著淺淺檀香,讓南宮玲玉的心跳得有些快。


    “皇上誤會了,隻是臣妾是罪臣之女,沒臉見皇上。”


    白逸修眉頭輕蹙,她這般小心的模樣讓他本就不大好的心情更添了一層難受,他抬手將她始終行禮的身子扶起,


    “這些無需顧慮。”


    他緩緩走向床邊,一雙星眸靜靜注視著坐在床上啃著手指,圓滾滾的奶娃娃。


    白澈含著手指看向床邊正笑著看他的白逸修,清澈明亮的大眼睛一眨一眨,他歪著頭盯著白逸修。


    “澈兒,我是父皇。”


    白逸修輕聲說道,語氣輕柔和藹,沒有絲毫皇帝的威嚴,白澈聞著他身上淡淡檀香,看著那張俊美儒雅的笑臉,他大眼一彎,含著手指咧著嘴笑起來。


    南宮玲玉愣在原地,看著白逸修坐在床邊溫柔地將白澈抱到自己腿上,滿臉笑意地同他玩耍,想起在玲瓏苑裏的這些日子,一時百感交集,鼻子一酸,任由眼淚默默滑落。


    登基至今,朝野上下藏著許多他還未查出的亂臣賊子,為了穩固皇權,他沒有讓任何一個妃子為他孕育子嗣,除了南宮玲玉……


    她進宮不久,白逸修下了朝便喜歡去找她,南宮玲玉溫婉如水,又不會在他麵前使心眼,白逸修隻覺得同她在一起自在舒適,輕鬆愜意。


    所以當南宮玲玉興高采烈的告訴他,他們有孩子的時候,白逸修於心不忍,留下了這個孩子。


    白逸修逗著手裏樂嗬嗬的奶娃娃,察覺愣在一旁的南宮玲玉已然哭成了淚人,他將白澈輕輕放迴床上,起身來到她跟前,摸出錦帕為她輕拭眼淚。


    “玲玉,你可還恨朕?”


    他輕聲問道,之前南宮海被判刑,唯一能安撫眾人又能保全她母子二人的辦法便是禁足玲瓏苑,隻是他沒想到,玲瓏苑的這些日子,讓她憔悴清瘦了不少。


    被他這麽一問,南宮玲玉內心的酸楚和委屈更是強烈。


    她本不想讓白逸修看見自己哭哭啼啼的模樣,可心心念念了這麽久的人終於出現在自己麵前,還看見她從未奢求過的父子二人和諧有愛的畫麵,她本以為自己的心已靜如止水,可此時卻怎麽也無法平靜。


    她全身顫抖,抽泣得更是厲害,卻緊咬著唇,始終不肯出聲。


    白逸修內心一疼,將她攬入懷中,輕撫她的頭。


    隻聽懷中人兒嗚咽道,“臣妾……早就不恨皇上了。”


    白逸修將她摟得更緊,臉頰輕貼著她的頭,臉上泛起春風一般的笑容,


    “對不起,朕來晚了。”


    ……


    陰雨綿綿,已分不清是下午還是傍晚。


    馬車載著淩靈和白非夜從皇宮密道離開,車內二人相對而坐,白非夜閉目養神,淩靈低頭不語。


    過了一個時辰左右,馬車在景王府後的一條小巷裏停了下來,待二人先後下車,馬車便消失在小巷裏。


    白非夜撐傘看著傘下始終低頭沉默不語的淩靈,他眉頭輕鎖,語氣平淡冰冷,


    “怎麽了?”


    淩靈垂眸不看他,蒼白的小臉上看不出情緒,隻是輕輕搖頭。


    猜不出此刻的她究竟怎麽了,白非夜暗自歎息,又想到今日他的一些舉動已經有些過頭,他將手中紙傘交給淩靈,又將白逸修給他的裝著丹藥的錦囊掛在她腰帶劍鞘上,


    “天色已晚,早些迴去休息養傷。”


    說罷,他在傘下轉身向王府後門走去,忽而袖擺被人拉住,他駐足迴頭,隻見淩靈將傘高舉過他頭頂,大而明亮的眼睛此刻正泛紅的看著他,她雙唇緊抿,似有話說不出口。


    “何事?”他劍眉輕蹙。


    “我……”


    她聲音細小,帶著沙啞,


    “不想義父醒來看見我受傷為我擔心,可不可以,讓我留在景王府,待傷一好我便離開。正好,也看看繁華師父……”


    她目光堅定,語氣似懇求一般,白非夜一時怔住,轉頭不再看她,沉默片刻,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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