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唐澤一再提醒她不要過於靠近德萊亞爾,可她還是猶如追逐盈月浩晨一般走到了隔檔板前。


    她隔著透明的特殊材質的擋板,近距離仔細的觀察著眼前稀罕的人魚。


    德萊亞爾上身裸著,隱隱有一層輝月的光彩散發著。下半身的尾巴,細閃的鱗片美得令人窒息。


    淮柳不得不感歎道:“雖然唐澤告訴我你很危險,但……你的確在大自然中是最美的存在。”


    她不知道德萊亞爾聽不聽得懂這番讚美,也許隔著物種不同,他是聽不懂的。


    淮柳拿起隨身攜帶的本子想要記錄下德萊亞爾的外觀,從頭看到尾,在腹部稍微停頓了一會兒,疑惑的出聲:“人魚的繁殖方式難道是卵生?”


    她寫下這個點,並在後麵標注問號,表示待確認。


    德萊亞爾安靜的異常,也許是他不想動,也許是……


    淮柳不知道,反正他也聽不懂她在說什麽。


    她記錄完,打算第二天再過來。


    忽然,人魚開始吟唱,美妙的歌聲越過晨昏,空靈的飄蕩在蔚藍寂靜的海麵上,像是神話中一樣,誘使著年輕力壯的水手們。


    淮柳癡癡的被歌聲吸引了,手中的本子掉落在地上,歌聲依舊在繼續,她搬來升降的梯子放在隔檔板前,一步一步的攀登上去。


    越來越近,德萊亞爾浮上水麵,深藍色的頭發濕漉漉的滴著水,流進胸膛之下。


    德萊亞爾露出一個微笑,淮柳也癡癡的跟著笑了。


    他朝她伸手,那是一隻和人類無異的手,修長白皙,骨節分明,淮柳毫無察覺將手伸過去……


    一接觸到德萊亞爾的手,淮柳就被冷意顫的一震,歌聲也夏然而止,眼前美好虛幻般的德萊亞爾詭異的笑著,張嘴露出了裏麵鋒利的獠牙……


    淮柳頓時清醒過來,卻發現手已經被對方攥住,指甲像是伸縮一樣,從指縫中忽然升出來長長的指甲,和她的一對比,顯得猙獰了起來。


    她來不及反應,就被德萊亞爾脫下來水。


    淮柳被猛的一下,來不及喘息,感覺肺要被炸了一般,恍惚之間,看見德萊亞爾的獠牙慢慢靠近她……


    然後,她聽見了德萊亞爾痛苦的低吟聲。


    再醒過來時,淮柳驚得坐起,發現額頭上都是虛汗。


    還好……隻是個夢而已。


    淮柳心想著,不經意摸上手臂內側,被紗布厚厚的包裹著,絲絲的痛意傳至腦袋。


    這不是夢,她是真的差點被德萊亞爾給殺死了!


    這時,門被打開,唐澤端著一碗薑湯進來,“喝吧,等會感冒了。”


    淮柳接過來,趁著熱氣喝下暖了腹部。


    唐澤見她喝完,才繼續說道:“我說過讓你不要靠那麽近。”


    “是我的失誤。”她低下頭。


    “如果不是啟用了超聲波那個生活觀測員就是你的下場。”唐澤說道:“我希望你能記住這個教訓,我說的都是很嚴謹的問題。”


    “我知道了。”


    手臂內側的痛意告訴她,德萊亞爾的確是一隻兇猛的野獸。


    唐澤又說了些什麽,才離開。


    第二天,淮柳身為新晉的生活觀測員,懷著複雜的情緒推開了德萊亞爾所在實驗室的門。


    幾乎是她一推開門,她就感受到了來自德萊亞爾深切的目光。


    她隻是微微一對上,就避開蛇蟲一般躲開了。


    “嗨,淮教授這麽早就來了?”


    “嗯。”淮柳撥了撥耳邊的發絲,對著這個年輕小夥說道:“昨天我見過你,你是負責飲食的麽?”


    “是的。”亨利憂心的說道:“昨天唐教授說不讓我給他喂食了,我剛才看他精神不是很好……”


    淮柳這才將視線轉向德萊亞爾,他的臉色蒼白,也許本身白皙的原因,此刻更像一張白紙,一戳就破碎。


    躲開對方的視線,淮柳想了想,“我們還是按照唐澤說的做吧。”


    亨利點點頭,“嗯嗯。”他不自然的看向淮柳,猶豫了幾下才說道:“我聽說昨天的事情了……幸虧唐教授來的及時,不然你就……”


    見她不說話,亨利也不再說下去,立刻轉移了話題,“啊!對了!我那邊還有幾頭鯨魚沒有喂食!我先過去了淮教授!”


    淮柳沒說什麽,“去吧。”


    是她魯莽了,不理智的靠近一個看似美好實則致命的猛獸。


    在左邊的牆上,有一排不同顏色的按鈕,紅色代表升降隔檔板,綠色代表換置海水,藍色代表啟用超聲波。


    超聲波……


    淮柳想到唐澤昨天說的,人魚除了在岸上是致命的,超聲波對他們的傷害也是極大的,至少有好一段時間,人魚是不能夠自由起身的。


    她想了想,按下了藍色的按鈕。


    德萊亞爾的眸子頓時眯成一條細縫,痛苦的低吟聲從口中傳出。


    淮柳這才按了藍色按鈕,德萊亞爾虛弱的平躺著,金色的眸子看著她,卻像失去了光彩。


    她這才上前,這次,她離得隔檔板極近。


    “德萊亞爾?”她念了一下對方的名字,對方似乎聽到,從喉腔咕嚕一聲。


    淮柳說道:“你聽的懂我說話?”


    對方咕嚕一聲,頓了頓,又點點頭。


    這個消息無異於驚天,淮柳立刻低下頭記錄——人魚是能聽懂人類的語言。


    “很好。”她接著問道:“昨天你對我的行為,是你餓了?”


    德萊亞爾看了她許久,搖搖頭。


    “那你是仇恨人類?”淮柳撇撇嘴,“我才第一天上崗,你就對我有仇恨了?”


    德萊亞爾有搖搖頭,淮柳摸不清他到底什麽意思,於是展露手臂那條猙獰的傷口,德萊亞爾慢慢的遊過來,鼻子頂著隔檔板,定定的看著。


    淮柳見德萊亞爾似乎恢複了一些力氣,立馬收迴手臂,站起來離得三米遠。


    德萊亞爾不知道為什麽她要忽然離得那麽遠,歪了歪腦袋,咕嚕咕嚕的聲音。


    淮柳又聽不懂,但總覺得對方是在虛弱的哀求著什麽。


    她的腳步頓了頓,有了昨天的教訓,堅決不會再上當,轉身推開門,忽然聽到自己的名字。


    “淮柳。”


    那聲音低沉,優雅,如海麵上徐徐演奏的樂隊,豎琴一根根弦撥動的聲音。


    當即,她的腳步就停了下來。


    德萊亞爾是會人類語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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