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趙姨的骨灰暫存後,林嘉銘決定還是要迴家,畢竟這座城市對他而言,已經失去了留下來的溫度,而遠在外市的農村,還有一個老人期盼著團圓的溫馨。


    “我送你迴家吧!”林嘉銘拉開車門,言語間充滿悲傷、疲憊、和心疼。


    “銘哥哥,你休息下吧,昨晚又沒睡好,還是……”盧皓婉本坐進車裏,話還沒說完,看著林嘉銘臉上那絲堅定,還是把話的後半部分咽了迴去。


    林嘉銘發動了汽車,沒多久就穿過曾經喧鬧繁華、高樓林立的都市街道,上了高速。高速上車輛並不是很多,畢竟高速免費是從正月初一開始,很多想迴家的人都把行程和團聚安排在了這天,一兩千的過路費,對於普通人而言,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隻是中國人骨子裏的鄉土情結和親情鏈接,任他山高水長也擋不住!


    進了山區,秦嶺很多地方的積雪都還躺在田間枝頭,靜靜地等著春風送暖,化為雨露,溫潤嫩芽。


    盧皓婉把車窗開了一些,在高速行駛中,原本就淩冽的寒風立馬往車裏灌,兩人都被這圖突然的寒冷醒了醒神。林嘉銘看了一眼盧皓婉,沒有說話,隻是把車速降了一些。


    盧皓婉靜靜地看著窗外。高速兩邊不時想起鞭炮聲和煙花竄入雲霄的笛音,緊隨其後的煙花在這陰雲籠罩的白晝竄入天空,“砰”的一聲炸開,接著微弱光亮的煙花四散開,似乎想要把這厚厚的雲層撕開一個口子,好唿吸一下雲層後秘藍下清新的空氣。


    在窗外的喧囂聲中,盧皓婉漸漸眯上了眼睛。似乎這灌進來的寒冷無法傷她分毫。


    旁邊的林嘉銘看了一眼盧皓婉,默默關上了車窗。隨著車窗緩緩升起,車內也漸漸安靜。暖氣也總算派上了用場。林嘉銘微微踩下踏板,車載碼表的指針也及時偏轉。


    在漫長枯燥的高速上的某個節點,一輛白色轎車唿嘯而過,駛向某個被喧囂包圍著的寂靜的地方。


    下午時分,林嘉銘將盧皓婉送到家後,又踏上迴家的路。他似乎已經感覺到,在那個令他魂牽夢繞的地方,那個慈祥和藹的身影又站在大門口望著那條相間小路,期待著他這個本不會“歸巢”的不肖子孫。


    昨晚沒休息好,加上又連續開了幾個小時的車,林嘉銘已經很疲憊,但還是強行讓自己保持精神。為了不讓自己睡著,林嘉銘打開了車載電台。


    “是的,家是中國人銘刻在骨子裏的信仰,不管我們走得再遠,都要迴家……”電台裏,節目主持人富有磁性的聲音與這節日的歡樂祥和互相映襯。


    不知道是這聲音還是內容給了林嘉銘以慰藉,他精神了許多。眼睛恢複了些許生氣,退卻了幾縷血絲。


    “……年節,即今天的‘春節’,她的起源曆史悠久,是由上古時代歲首祈年祭祀演變而來。年節是中國最隆重、最熱鬧的傳統節日,她承載了中國人最熱烈的情感和美好寄望……”電台裏主持人繼續介紹著年俗的曆史,林嘉銘腦海裏跟隨著浮現出小時候過年的情形。


    盡管眼前的高速路看似綿延無盡,但它卻總有出口,而這一個個出口,連接的是纏綿千萬裏的戀家情懷。再漫長的路,也總歸會通到溫馨祥和的家門口。彼時背負一整年思念的人們,將在一桌琳琅滿目的團圓餐前,就著暖心暖胃的燙酒的溫熱酣暢訴說,這便是這人間的溫暖。


    不知不覺間,林嘉銘開著車到了高速出口。透過擋風玻璃,林嘉銘看著出口處綠色指示牌上的地名,心裏不免跟著激動起來。不知道那個站在冷清門口望著山路的老人,有沒有吃過飯,也不知道家門口的積雪是否已經被掃走,更不知道,家裏堂屋神龕下的黑白照片是否已經被擦拭過、上了一柱檀香。


    林嘉銘本想先打個電話迴去,又怕家裏固執的老人硬要在山下的大舅家等著他。


    按照往年的習慣,她在大舅家吃過飯就會迴家,點燃雪前收集的鬆毛,引燃一根碩大的樹根,然後和林嘉銘一起坐在電視機前看著春晚,婆孫兩一邊磕著瓜子花生,一邊笑的前俯後仰……


    “曾夢想仗劍走天涯……”就在林嘉銘剛下高速,手機鈴聲響起,是盧皓婉。


    “喂……”無論什麽時候,林嘉銘對盧皓婉總是溫柔以待。


    “銘哥哥,你到了嗎?”電話那頭,盧皓婉關切的問,聲音也似乎比早上打電話的時候舒緩了許多。


    “剛下高速!”下了高速,林嘉銘將車拐進了一條鎮級路。這裏就是地地道道的農村了,沿路的房子大門上方,都掛上了一對對大紅燈籠,貼上一幅幅表達新年美好願景的對聯,門前也鋪上了一層鞭炮爆炸後剩下的鮮紅色碎紙。


    “那好,迴家了記得給我說一下!你專心開車!”


    “好!”


    盧皓婉在林嘉銘開車時從來不多說話,她要這個男人平安。林嘉銘向來也不多說,他要這個女人心寬。


    雖說年貨已經買迴去了,但林嘉銘還是決定在鎮上的批發部買幾個煙花。他知道外婆喜歡熱鬧,但是一個煙花的價格,老人家實在舍不得。用她的話講,“買這東西,放完後就剩了一陣煙,還不如買袋米,都夠我吃半年了!”


    林嘉銘把買好的煙花裝進後備箱和車後座,給大舅挑了兩條稍微好一點的煙,又給外婆準備了一瓶好酒。老人家一輩子沒什麽愛好,唯獨喜歡睡前喝一小杯。這個習慣來自於每日勞作後,身體的酸疼,酒能緩解一些。


    看著手裏幾百塊一瓶的酒,林嘉銘心裏盤算著怎麽在價格上“騙”外婆,她平時隻舍得喝4塊5一斤的包穀酒,這幾百塊一斤都不到的酒,外婆會不會讓他到店裏退掉,他實在沒有底氣。


    付完錢,林嘉銘開著車踏上“歸巢”的最後一段路程。


    沿途不時有人家門口正燃放著鞭炮,在雪白的地上炸開一個個坑洞,旁邊幾個穿著新衣服的小孩兒捂著耳朵躲在喜笑顏開的大人身後,等著那劈裏啪啦的聲音結束,好衝上去撿沒有被引燃的鞭炮,給自己囤積的“彈藥庫”增添些新庫存。看著這些場景,林嘉銘緊鎖的眉頭,也漸漸舒緩了些。


    “快到了!”林嘉銘看著前方山上的豁口,輕聲說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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