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殞蘆花淚濕衣,白頭無複倚柴扉。去年五月黃梅雨,曾典袈裟糴米歸。”


    方銳和李衛東在酒店收拾好,徐尚已經租到車,到了樓下。順道還買了兩個帳篷,以及一些水以及必要的生活用品。


    三人帶著這些用品,開著車到“六子”家附近。


    這裏果然比較荒涼,雖說能望見遠處的l市,但完全就是兩個世界。從殘存的房屋痕跡來看,這裏以前是一個村莊,但在城鎮化進程的大浪潮之下,現在已經已經荒蕪。


    下了車,三人周圍全是雜草,有些草坪從形狀上來看,是以前農戶的土地。方銳對這樣的場景很是熟悉,他本身也來自農村,他的家鄉也正在麵臨新農村建設,集中安置,都是這樣的場景。


    “看來這裏已經沒什麽人了誒!”徐尚下了車,走到李衛東身邊,看了看四周的光景。


    “青山的同誌不是說,目擊證人是嫌疑人家的鄰居麽?那就應該是有人的,咱們三個人分開走走,待會兒到這兒集合。”李衛東也有些納悶,這樣的地方,的確有點荒涼,他這個生長在城裏的老j察,小時候在城裏,成年後工作後,雖然去過不少農村,但是像這樣的還是第一次。


    方銳和徐尚點了點頭,三人便各自選了一個方向。方銳走了最中間的一條路。說是路,應該已經很久沒有人走過了,沒過膝蓋的青黃相間的雜草,直直的挺立在方銳前麵,也顯示這它們在萬物枯榮的季節裏最後的倔強。要不是中間的草比兩旁矮了許多,真難看出這是一條路。


    沿著這條茅草路左轉右轉,翻過一個小山丘,兩三座還沒有拆除的房屋出現在方銳麵前,其中一家還冒著青煙。方銳沒有遲疑,徑直朝冒煙的房子走去。


    “請問,有人嗎?”走到房子跟前,方銳喊了喊。


    “誰啊?”一個老者用方言問,一同出現的聲音還有“噠噠噠”聲,就像之前在通訊公司走廊裏,那個大堂經理的高跟鞋發出的聲音一樣。


    “我怎麽會想起她呢!”方銳狠狠搓了一把臉,湊到開著的門前。


    “大爺,您好,我是路過遊玩的,我的水喝完了,口渴,想向您討口水喝!”方銳盡量讓自己說得慢一些,以便麵前這個走路顫顫巍巍的老人,能聽懂自己的意思。他手裏的拐棍也解釋了剛剛的“噠噠”聲。


    “進來吧!”老人看了一眼方銳,拄著拐棍的手顫抖著支撐自己的身體轉個向,方銳見狀,連忙上前扶著老人的手。


    “大爺您家裏還有什麽人麽?”方銳扶著老人朝屋裏走著。


    “沒什麽人了,唉……沒什麽人了……”進了屋方銳才發現,這座房子隻在夥房有一扇窗戶,但也很小,而且沒有玻璃,是紙糊上的,勉強能透一些光亮進來。但這個時候已經是傍晚,太陽已經早早落下了山,透過那些被柴火熏得發黑的紙進來的光,極其微弱。弱到幾乎看不見老人的臉。


    老人摸出一個碗,遞給方銳。


    “小夥子,你先拿著,我去給你倒水!”


    方銳接過碗,心裏說不出的滋味兒。老人迴屋摸了半天,出來點上了一根蠟燭,屋內才亮了一些。方銳這才看清楚,這屋裏,除了一張小方凳外,就是一張矮矮的方桌,桌子上放著一袋鹽。鹽的外包裝被糊上厚厚的黑色煙塵。除此之外,就剩下牆角那一堆枯樹枝。


    “屋裏黑,點個蠟燭亮堂點!”老人說。


    “大爺,您家沒有通電嗎?”方銳右手拿著碗,左手扶著大爺,問。


    “通,但是這電線被老鼠啃了,老是出問題。”老人在桌子上滴了幾滴蠟,把蠟燭放上去,那根白色的蠟燭就那麽穩穩地立在桌子上。


    “z府不管嗎?”


    “z府管!我家這些吃的,都是z府送來的。我老漢一個獨人,吃國家的,喝國家的,臨了國家還每年給我錢!你說我一個孤老頭子,要錢幹什麽啊?可z府的人還是給我辦理了個折子,說是每年都會打錢進去。”老人走到火邊,手依舊顫抖,但還是能勉強提起那個黑乎乎的燒水壺。


    “我自己來吧,大爺!”方銳快步走上前,接過老人手裏的壺,給自己手裏的碗倒了半碗水。把那水放到桌子上,拉著老人坐在小凳子上,自己則半蹲在老人跟前。


    “現在國家不是有政策,要集中安置孤寡老人嗎?您怎麽沒去呢?還有人照顧!”方銳問。


    “我不去,國家已經很照顧我們了,過年過節都有人來送東西,不想再麻煩國家什麽,我還能動,等到那天動不了,就往床上一趟,一把火連著這個房子,也就算是入土為安了。”老人說得很平靜。


    “您這周圍還有人嗎?”


    “有!這個莊子還有三家人,其他的都搬到城裏去了。後麵有個瞎老婆子和一個二愣子。我們都是不想去養老院。z府幾次派人來催我們搬到養老院,說有人照顧,也不用我們負擔什麽費用。可我們在這裏生活了一輩子,這裏的一磚一瓦,都有親人的寄托,去了那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想他們了怎麽辦呢?”老人依舊很平靜,像是來這裏時,拂過方銳臉上的風一樣。


    “您剛剛說,後麵還有個眼睛不好的奶奶,那她是怎麽生活呢?”老人所說的瞎老太婆應該就是嫌疑人的母親,方銳想從老人這裏獲得一些有用的信息。


    “唉……說起她,也是一個可憐人!”老人歎了一口氣。


    “她本來有個兒子,因為犯了事兒,逃到外地去了,之前還有他兒媳婦兒照顧,可後來兒媳婦受不了貧苦,也帶著孩子跑了。隔壁那個‘二愣子’有時候會去給她做頓飯。要是他忙的話,她就啃一些z府送來的饃饃。”


    “那她兒子這些年就沒迴來看過她嗎?”


    “沒有,犯了事兒,不敢迴來,怕被抓!”老人平靜原本平靜的臉上,提到這個“六子”犯事兒時候,露出了一絲複雜的表情。


    方銳覺得奇怪。根據青山的同誌所說,這個“六子”在當地並沒有犯罪記錄,而眼前這個老人卻說他是犯了事兒,才離開這裏的。之前再調查他檔案的時候,他被判刑的原因是在a市偷東西被抓住,而a市離這裏一千多公裏。看起來,這個“六子”是因為別的事情才逃走的,而這件事,j方並不知情。


    正當方銳準備繼續問老人的時候,電話響起。是李衛東打來的,讓他迴到立即迴到約定的集合點。


    掛了電話,方銳端起桌子上那碗水,喝了個幹淨,盡管這水,有些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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