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前的人長身玉立,金冠華服,自帶仙氣,雲錦眼前一亮,想起了那日在昆侖山上的神仙。


    “神仙,原來是你!”


    西華尊主微微一笑,問道:“我可以坐下嗎?”


    雲錦連忙起身給他挪凳子:“當然可以!”


    西華尊主坐了下來,看著雲錦,這張臉和五千年前沒有任何區別,還是那張讓他討厭、讓他忐忑的臉,隻是身上多了些與世無爭的氣息。


    “沒想到還能再遇見神仙,神仙您喝酒嗎?”雲錦舉著酒壺想要給西華倒酒。


    “不必了,我不飲酒。”


    雲錦放下酒壺:“原來神仙不飲酒,那做神仙就少了一大樂事了。”


    西華尊主側身問道:“你想當神仙嗎?”


    雲錦想了想答:“其實我已經無所謂,不知神仙是否知道,我好像長生不老,但不知為何修煉這麽多年,還是沒有成仙,久而久之也就看開了。”


    西華尊主沒有打算瞞他,“我查了仙譜,裏麵沒有你的仙緣,所以……”


    他沒有說完,想必雲錦也聽得懂。


    雲錦聽了並沒有半分難過,他神態輕鬆,“成不成仙其實無所謂,我就這樣也挺好,隻是過一段時間要換一個身份有點麻煩。”


    西華帶著微微笑容看著他,窗外叫賣聲、嘈雜聲連綿不絕,裏麵安靜閑適,眼前的雲錦似乎人畜無害,他差點要忘記前世他有多可恨。


    雲錦自顧自飲著酒,忽而問道:“這位神仙怎麽會特地來找我?”


    “那日在昆侖山上見你,迴去後特地察看了一番,發現你很特別,所以就來看看。”


    雲錦笑道:“是嗎?”想起那日的韶音,又問道:“那位仙姑可還好?她要找的聖果找到了嗎?”


    西華尊主不著痕跡迴道:“她很好,我的傷已經好了,所以也就不需要聖果了。”


    他運起法力,想洗去雲錦與韶音的這段記憶,這也是他特地下凡來找他的原因。卻不禁皺起了眉頭,他的法力無法進入他的元靈。


    西華尊主的心驀地一下就涼了,他隻是一個凡人,而自己是天界上神,卻連他的元靈都進不去?


    桌子下的手隻好放下。


    雲錦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仍自說道:“原來是為了您的傷來尋聖果……”


    西華尊主微笑,笑容帶著驕傲又帶著尋味:“她是我的妻子。”


    “哦……”雲錦微微點點頭,“你們真是伉儷情深。”


    西華尊主抬眼看他,若放在前世,他能與雲錦同坐一張桌?能得他一句“伉儷情深”?


    他轉而問道:“你在凡間這麽多年,可有喜歡的女子?說不定我可以讓她迴到你身邊。”


    雲錦想了想,“剛開始好像有,但過了這麽久已經忘得差不多了,我這樣何苦去禍害凡間的女子?”


    他有些無奈:“我幾千年容貌不變,伴侶卻一天天變老。”


    西華尊主又問道:“那你日後有什麽打算嗎?”


    雲錦彎著嘴角調侃自己,“之前一直想修仙,可是現在得知自己沒有仙緣,那就算了罷,就這樣活著,做一個老妖怪。”


    西華尊主聽到他這樣說,心裏倒鬆了一口氣,他無心成仙,隻想逍遙自在就好。這一刻他忘記了自己曾經有多憎恨他,反而告誡他要小心。


    西華尊主鄭重其事說道:“記住,切不可引起注意,你這樣的身份三界可能都不能容。”


    雲錦聽了後哈哈大笑:“難道我真是個怪物一般的存在?”他笑完點點頭:“多謝神仙提醒。”


    雖然已經活了五千年,可他還不想死。世上美好的東西太多,風景沒有一成不變,人世永遠那麽精彩,他還是很眷戀這個世界。


    西華聽懂他的意思,坐了一會兒,起身道:“那告辭了。”好像也沒有什麽話可多說。


    雲錦亦起身:“日後還有機會再見嗎?”


    西華心裏想,我自是不希望再見你,可你如今似乎會與天地同壽,豈會有不再相見的可能?


    他微微一笑:“肯定會有的。”


    雲錦彎起眉眼:“能有一位神仙朋友,雲錦深感榮幸。”


    西華裝作無意問道:“你為何叫雲錦?”


    “生下來父母給的名字就是雲錦咯。”


    他記得前世查過他的妖籍,他在妖界的名字叫流火,雲錦這個名字是他與韶音認識後才有。


    重生歸來,他為何不叫流火,而叫雲錦?


    西華尊主隱約想到了什麽,但什麽也沒說,隻是微微點頭示意。


    倏爾如來時那樣,眨眼間便消失了。


    雲錦呆了呆,他沒成想神仙就這樣憑空來憑空消失,握著酒樽的手懸半空中許久才放下,想起剛才的情景,如同做夢一般,他搖搖頭笑了笑,繼續飲酒繼續看人間百態。


    西華尊主迴到天界,想起剛才與雲錦的見麵,心裏的擔心又多了一番,心裏很沒底又很沒安全感。他沒有迴自己的宮殿,徑直去了韶音的榮音宮。


    剛進容音宮就看見一眾小仙娥聚在一起玩耍,卻不見韶音的身影。


    見西華尊主進來,小仙娥們立即散開了。


    “韶音呢?”


    “迴尊主,神女在小花園裏陪藍玄鹿玩。”


    西華尊主轉身往小花園而去。


    遠遠便看見韶音坐在小石凳上,手裏拿著一葉青菜,藍玄鹿跪坐在她身前,她似乎在訓導玄鹿。


    西天似乎永遠這般安寧,一身銀裳的韶音坐在玉凳上,青絲及地,背影清麗,拿著青菜的手不時往藍玄鹿嘴邊湊。


    西華尊主不禁一笑,她以為仙獸能用青菜馴化嗎?他喊了一聲:“音音。”


    韶音抬起頭,眼涵韶光:“西華君,你去哪裏了?我剛才還在找你。”


    西華尊主走了過去,看看韶音手裏的青菜,又看看藍玄鹿,“你從哪兒聽來的,玄鹿吃青菜?”


    “你的小仙官說的。”韶音指了指正在那邊酣睡的小仙官。


    西華尊主拿走韶音手裏的青菜,“以後不要聽他胡言亂語。”


    韶音輕輕甩著自己的長袖,想起他以前的仙倌兒不是這個,於是道:“你的小仙倌是新換的吧,以前不是這個,怎麽換成他這麽不靠譜的?”


    他好不容易將韶音前世與雲錦的事情瞞住,連天界知道的都沒幾個,但韶音為了雲錦跪在西王母麵前的事情西天那麽多仙娥仙倌,總有看到的,為保萬無一失,他隻得將他們都換了。


    西華尊主早已想好怎麽迴答這件事情,他麵不改色:“琉璃年齡還小,大一些就好。”他沒有迴答為何換仙官,隻提高了聲調喊道:“琉璃——”


    酣睡的琉璃迷迷糊糊擦了擦眼睛,瞧見是西華尊主,差點跌到地上,一下就給嚇醒了,立即起身彎著身子跑過來:“尊主,我……”


    “以後不可將這些道聽途說來的東西教與神女了。”


    琉璃頭點得像撥浪鼓。


    西華尊主說道:“玄鹿是不吃青菜的,要想與它增進感情,需要時間,多帶著它,多給它些法力就好了。”


    藍玄鹿似乎跟西華尊主更親一些,自他來後就一直在他腳旁不時蹭著他的袖袍。


    西華尊主蹲了下來,輕輕向玄鹿說道:“以後你就跟著神女了,不是拋棄你,是要你替本尊保護神女,明白嗎?”


    玄鹿眨了眨藍色的大眼睛,不知道是否聽明白。


    說話間,有人來通傳:天後娘娘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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