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把自己弄的這麽狼狽,一點都不像小時候那麽可愛。”


    長階之上,神月俯身一臉笑意的看著他。


    “神月大人……”


    月澤仰著頭,看著近在咫尺的臉龐,口中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神月伸手按住了嘴唇,“別問我,我隻是他留在這裏的一抹殘識,不知道他想做什麽?”


    “既然上來了,便接受傳承吧!”


    神月放開壓在他唇上的手,向他攤開手掌。


    月澤看著他伸過來的手,抬頭看了他一眼,握了上去。


    周身環境驟然一變,血色籠罩他的視野,殺戮之聲在耳畔響起,血腥之氣充斥他鼻間。


    戰亂!


    無盡的戰亂!


    他知道的不知道的,全都在這。


    月澤不解的望著懸浮在身周的一幕幕戰爭畫麵。


    下一瞬,周身環境又是一變,他再次迴到高台上。


    月澤拉著神月的手,借助他的力量站起身,爬完最後一階,不解地問道:“那些是?”


    “自世界誕生以來,所有的戰爭。”神月緩緩說道。


    “為何要我看這些?”


    月澤依舊不解,神月留下的傳承,怎麽說也不該是讓他看這些戰亂事件。


    戰亂!


    月澤遲鈍的捕捉到一個關鍵詞。


    以神月之能,不可能留些無用之物,這些戰亂世界應該是向他預示某件大事,他心中頓時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不可說!”


    神月笑得一臉神秘,抬手指了指上麵。


    上麵?


    月澤疑惑的抬頭向上看去,上麵是一片虛無,虛無之外應該是天,天之上是——


    天道!


    月澤瞳孔驟然一縮,臉色瞬間變得難看。


    今日所見與往日所知結合起來,一個不真實卻殘忍的真相唿之欲出!


    世亂,天棄。


    南昭,應運而生,行滅世之責。


    滅世,他要毀了這個世界!


    想到這裏,月澤的臉色陰沉的可怕。


    他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嵌入肉中,血腥味在空中彌散,眼中充斥著狠意,聲音嘶啞地問道:“他還留了什麽?”


    神月的手在空中一揮,一個玉盒憑空出現在他手中,他將盒子遞給月澤,“他給你留了兩句話。”


    聽他這麽一說,月澤注意力瞬間從玉盒上移開,目光灼灼的看著他。


    “紫靈為世界之樹的枝椏,以界枝鑄器,可斬世間法則!”神月道。


    聞言,月澤臉色越發難看,眸光深邃陰霾,雙手緊緊抓住盒子的邊緣,以至於手背上爆起了青筋。


    紫靈必須死嗎?


    “阿澤,那位不能親自出手,你小心提防世間生靈便可。”神月又道。


    半晌,月澤鬆了鬆手,聲音沙啞道:“我知道了!”


    他話音剛落,神月的身影就化作一道流光四散而去,空中殘留著一句飄渺的聲音,“記得,要活到最後。”


    虛空中,突然傳來一陣哢嚓哢嚓的聲音,他腳下的高台迸裂出一道道裂紋,石階碎裂、坍塌,四周黑幕似牆皮脫落,似雪紛飛,無數道光自裂縫中透了進來。


    月澤自高台墜落,身下是無盡的深淵,深淵中像有無數隻黑手探出,試圖拉著他向更深處墜落。


    他像墜落的月亮,劃過黑暗,也照亮黑暗。


    可,月亮隻有待在天上,才能照亮更遠的範圍。


    月澤目光堅定,身形一動,踏著墜落的碎石,一飛衝天,向著天上那團光亮而去。


    無論結局如何,他也要鬥上一鬥,與這天道爭一爭!


    我的族人我來護!


    我的世界我來守!


    月澤一頭紮入光團,光團迸裂,白光淹沒他。


    光幕之後,是月河,是他在月河的家。


    月澤傻愣愣的站在原地,眸光顫動。


    一滴淚,從眼角滑落,摔碎在地上。


    熟悉的房間內,一身月白衣衫的男子背對著他,站在窗邊。今日的陽光極其的好,透過未掩的窗戶傾瀉在他身上,他整個人像鍍了一層淺淺的金,就像從光中走出來的一樣。


    “阿爹!”


    在見他的那刻,月澤猛地撲了上來,自身後緊緊地抱著月如風。


    月如風微微一怔,隨後身體漸漸放鬆下來,感受身後之人傳來的溫度和力量。


    “我好想你。”


    月澤聲音輕顫,帶著無盡的眷戀與不舍。


    月如風沒有說話,隻輕輕握住環在自己腰間的手臂上,迎著光的臉上揚起一抹微笑。


    良久,月如風輕輕拍了拍月澤的手,柔聲道:“阿澤。”


    月澤聞言,鬆了力道。


    月如風轉過身來,笑望著月澤,淺金色的眼眸中滿含著溫柔。


    “好久不見,阿澤。”月如風輕聲說道。


    月澤看著熟悉的麵孔,眼中的淚水不爭氣的落下。


    “別哭了,我隻是先走一步。”


    月如風溫柔地抹去月澤臉上的淚,他掌心冰冷,如同他的屍體一般。


    “為什麽不通知我?”月澤哭著質問道。


    哪怕神月和天衍壓了他的陣,靈識傳音也不過一瞬,隻要一瞬,他便可以迴去,與他們共同禦敵。


    “我想你活著。”月如風道。


    “可我也想你活著。”月澤哭訴道。


    月如風見狀,目光中閃過一絲不忍,動作輕柔地將月澤擁入懷中。


    他的小孩很傷心。


    可當初選擇這麽做時,便已經預料到這樣的結果。


    月如風輕輕拍撫著月澤的後背,動作輕柔,就像小時候那樣。


    “阿爹,我真的好想好想你。”


    帶著哭腔的沙啞聲線從月如風懷中傳出。


    “我知道。”


    月如風柔聲應道,冰冷的手掌落在月澤頭上揉了揉。


    “阿爹,一點都不知道!”月澤立刻反駁道。


    接著,月澤又道:“阿爹要知道,才不會這樣做,把我一個人丟在這個世上,讓我獨自承受悲傷。”


    說到最後,月澤的聲音漸漸小去。


    “要不,阿澤也留在這裏陪我?”月如風笑著試探問道。


    “好。”月澤毫不猶豫答應。


    “傻孩子,你留在這裏,外麵怎麽辦?妖族怎麽辦?南宮怎麽辦?”月如風問道。


    “我知道,可沒有阿爹的世界一點都不完整。”


    月澤說著,眼中的淚再次落了下來。


    月如風見狀,無奈的在心中歎了一口氣。


    也不知道隨了誰,月澤小時候愛哭,長大了也愛哭。


    他抬手抹掉月澤臉上的淚痕,笑著調侃道:“小時候是小哭包,長大了,阿澤要當大哭包嗎?”


    “阿爹喜歡怎麽稱唿都可以。”月澤沒有絲毫反駁。


    “真是的,長大了的阿澤一點都不好哄。”月如風頓了頓,又繼續調侃道:“小時候,可隻要一顆糖,一個抱抱,就能哄好了。現在,我都抱這麽久了,阿澤還在哭。”


    雖然是調侃,語氣中卻滿是寵溺。


    聽他這麽說,月澤白皙的臉龐爬上兩朵紅雲,但他依舊不舍得離開月如風的懷抱。


    他已經見不到阿爹了,就容他黏人一點。


    “好了,你再抱著我,可就吃不到我做的飯菜了。”


    月如風拍了拍月澤的肩膀,示意他鬆手。


    “我想多抱抱。”月澤低聲道。


    他們此生已經沒有相見的機會,現在的每一分每一秒對月澤而言都十分珍貴。


    “你呀!我拿你無法。”


    月如風無奈地搖搖頭,嘴角卻不自覺地上揚,眼神中滿是柔情和憐惜。


    他的孩子今年才十七,而十七,在月族都沒有成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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