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淩允自崖頂一躍而下,淩厲的風聲撕扯他衣裳。


    掉落間,他似乎穿過一層透明的結界,一股極為霸道的吸力瞬間襲來,體內的靈力不再受他控製,紛紛溢出體外,化作一縷縷金色流光匯聚在天上正在運轉的火紅的巨陣中。


    他手中不啻微微顫抖,發出一陣陣劍鳴,片刻之後,亦化作一陣流光,藏於他體內。


    山間風急,吹的宣淩允身形一晃,如斷線的風箏搖搖欲墜。


    他因為自身的靈力被天上巨陣抽離,無法控製自己下落的速度,狠狠地摔在一處斷崖上,口中溢出大量鮮血。


    “小允兒,快封住自己的靈穴。這天上的陣法在吸納你的靈力,小允兒、小允兒……”


    識海中,一向少話的不啻劍靈突然提醒道。


    宣淩允無瑕顧及不啻的提醒,披著一身赤色慌忙起身,踉蹌地走到斷崖邊。


    空中彌漫濃鬱的未知名花香。


    他站在斷崖邊,垂眸望去,腳下是一片雪白的花海。


    花藤蔓展,葉白如雪。


    葉間簇擁幾朵小花,晶透如冰靈。


    這片雪白絲毫沒有受到天上火紅巨陣的影響,潔白無瑕,如霜似雪。


    突然,花間滲出一點紅色,這點紅色還在慢慢地向外麵蔓延。


    在一片雪白中,這抹赤色十分刺眼。


    宣淩允臉色驟然一白,眼中擔憂之色愈發濃烈,不祥的預感在他心底蔓延。


    他身形一轉,人已至白花叢中。落地時帶起的風,惹得周遭花葉輕顫,竟隱約與他靠近了幾分。


    花海之中,裝著月澤的冰棺不知被誰打開,水晶的棺蓋被拋在一旁,月澤也落在花叢中。


    他閉目沉睡,神色安詳,赤色的花藤爬滿月澤的身體,鋒利的花刺紮進他慘白的皮膚下,吸吮他的血液,吸食他的靈力。


    他卻毫無知覺,安靜祥和,沉睡不知方物,好似這世間的事物都不值得他睜開眼。


    宣淩允喚出不啻斬斷纏著月澤的花藤,將月澤抱了起來。


    “小允兒,快,封住自己和小月兒的靈力。”


    宣淩允聽他這麽說,準備封月澤的靈穴。忽然想到,月澤身上布有治愈、控魂的陣法,皆需要靈力支撐。


    想至此,他舉在半空中的手緩緩落下。


    “快、離開,要快!”


    腦海之中,不啻劍靈突然著急喊起來,聲音裏是宣淩允從不曾聽過的緊張。


    不用不啻出言提醒,宣淩允就已經察覺到這片花海的不對勁。


    這裏寂靜的有些不太尋常,好似沒有一絲活物的氣息。


    他抱著月澤飛身而起,迅速逃離。


    在他們身後,雪白的花朵在不斷變紅,如血色漫漲。


    看見這一幕的宣淩允,眉頭越皺越緊,他在識海中不解地問道:“前輩,凡花草皆有自己的氣息,這裏的花草卻毫無生氣,不似活物。您可知這裏是什麽地方?”


    宣淩允話音一停,等待不啻的迴答。


    識海中一片安靜,先前還著急的催促他快點離開的不啻,在他的問話下,噤聲不語。


    “前輩?”宣淩允疑惑地喊道。


    “……小月兒情況不太好,我們快點出去。”


    他並未解答宣淩允心中的疑惑,話中竟是迴避之色。


    “是。”


    宣淩允在識海中應道,他心中自有思量。


    風休住居神乃是書中一傳言,不啻前輩卻強烈建議他來。他心底對此一直持有懷疑,在看到他明確的指出風休住的具體位置時,心底的疑問愈發大了。


    少年時,他曾問過月薇長老不啻的來曆,卻被告知,不啻是族中先輩在外遊曆時獲得的靈器。由於一直無法認主,便一直擱置在器塚中。


    直到那次授器大會,與宣淩允相互選擇,沉封許久的不啻才重見光明。


    他從未追問過不啻他的來曆,但每次聽他提起自己的過往時,總是豪情萬丈,似有無限懷念。一等他開口細問之餘,不啻又總是歎氣,避而不答他的問題。


    宣淩允對於他在乎的人事物,他從來都很大度,不啻不願提及的往事,他也不會逼他。


    飛至半路,他體內靈力被徹底抽得一空,身體不受控製的直直地從半空墜了下去。


    他將月澤護在懷中,以背著地,鋒利的花刺刺破他的肌膚,血色在身下彌漫。


    宣淩允顧不得疼痛,連忙起身檢查月澤。


    月澤依舊沉睡,對外界無感。


    他抱著月澤起身,抬眸四望,天上是火紅色巨陣,地上是望不盡的雪白,遠處的黛色山崖,高挺矗立,圍而成桶,將這片雪白抱在懷裏。


    他們像被困在危機重重的木桶之中,無處可出。


    “小允兒,往北走,去雲泊湖。”


    “往北?”


    “先走,邊走邊說。”


    “好。”


    宣淩允抱著月澤往北跑去。


    識海中,不啻靜了許久,才歎了一口氣,緩緩開口道:“天地日月,山川生靈,世間百族,靈者為尊。”


    “吾名曈,曾是日之一族守劍人。這裏是日之一族舊地,風休住,曾是世間最為炎熱的地方。”


    “上古時期,世間百族,強者自詡為神。其中先天遺族勢力最強,常壓迫靈族。靈族不甘屈於他人之下,發動誅神之戰。經過數十萬年的戰爭,各族凋零,吾等以十分慘烈的代價贏下這場戰爭。”


    “然而,曆史總是相似,強權總讓人垂涎。打敗先天遺族後,吾等也因權勢,再次進入爭神之戰,吾族與天地月三族共爭天下,月族不知何因,早早退出成神之爭,隱居一方,蹤跡難尋。”


    “天地間唯吾三族獨尊。為彰顯地位,吾等三族集天下之力,共建天上之城——不滅仙都。”


    說到這些時,他眼中有說不出的驕傲。可隨即,他就垂下眼眸,眉間多了幾絲惆悵。


    “事若到此為止便好。可千萬年的征戰,世間生靈塗炭,百族哀嚎,怨氣橫生。受怨氣影響者心起心魔。”


    “天族大將雲君自認勞苦功高,不滿三族分配,心生怨氣,聚天下魔者於極西之域塵荒,自稱魔帝,與天地日三族所建立的不滅仙都勢不兩立。”


    “吾族作為最靠近塵荒的一族,第一時間被魔軍進攻,族人慘死,吾一抹殘魂寄居在生前的劍中,苟延殘喘,一直沉睡,直至十年前感受到同族血脈的氣息,才從沉睡中醒過來。”


    同族血脈?


    宣淩允心念微動。


    “你想的沒錯,你體內確實有吾族的血脈,雖然微弱到幾近消失,但吾還是能感受得到。”


    “雲泊湖中,藏有吾族行宮,可暫時躲避時令花的侵蝕。”


    宣淩允轉念一想,也對。但他心裏還是留了一個心眼,前輩的話裏藏了太多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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