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明三個月前就死了!蘆秧的世界觀被徹底顛覆了,想想這個從小到大唯一的朋友,再想想不久前的經曆,蘆秧不知道自己該悲傷還是該後怕。


    葛繼忠敲了敲桌子打斷了蘆秧的思緒,“謊話戳穿無話可說了?監控錄像就拍到這裏,後麵還發生了什麽?把你知道的全部一五一十的告訴我們,不要再玩什麽花招!”


    蘆秧幾度張口欲言,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無奈之下隻好一五一十的把所有的經曆都如實交待了,包括三個月前李光明忽然出現,熱心張羅著無所事事的蘆秧進傳銷的事情。


    幹警小劉把筆記本電腦轉了迴來,在電腦上敲下了一排字示意葛繼忠,“又瘋一個!”


    葛繼忠對小劉搖了搖頭,繼而對蘆秧說道:“你講的故事太離奇了,但是起碼你邏輯思維還在,這是你有別於其他人的地方,我們雖然不會放過一個壞人,但也不會冤枉一個好人,這樣吧,你在口供上簽個字就可以走了,不過你近期之內都不得離開本市,隨時要配合我們進行調查工作!”


    小劉上前幫蘆秧解開手銬,蘆秧神情木然,機械一般的在口供上簽上姓名,葛繼忠看著原先還有些靈動的年輕人忽然變得如此木訥,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於是轉頭對小劉說道:“小劉,你去把我們從傳銷窩點保險櫃裏查獲的東西取過來,看看哪些是這小子的,讓他拿走吧。”


    小劉轉身離開,葛繼忠點了根煙打破了沉默,“可能還有件事你也不知道吧,你們西環莊被整體移民拆遷了,如果你不願意搬遷的話,可以拿著你的身份材料,去移民安置科領一筆補償款。”


    蘆秧這才迴過神來:“拆遷了?為什麽?我怎麽一點都不知道。”


    葛繼忠繃了嘣嘴:“你們村邊上就是火葬場,空氣,土質都比較差,市裏一直有搬遷計劃。你這又失蹤三個月,沒辦法。這也是件好事,想開點吧。”


    “這算什麽好事,不用和死人做鄰居了?起因是你沒有家了?”


    “你個臭小子……”


    葛繼忠活動了下手腕朝著蘆秧走了過去,小劉拿著幾件東西及時的從門外快步走進擋在了兩人中間:“葛所,算了算了,年輕人口無遮攔,別和他一般見識……”


    蘆秧麵無表情的看著葛繼忠,小劉把手裏的東西遞給蘆秧,“你看好啊,東西都在這裏了,一把黑傘,一本書,一部,嗯……諾基羅拉手機,還有你的身份證,檢查下沒問題簽個字你就可以走了。”


    蘆秧簡單查看了下自己的東西,然後簽了個字,頭也不甩的就朝門外走去。


    葛繼忠在蘆秧身後梗著脖子吼道:“臭小子,電話保持開機!你必須隨傳隨到!”


    攔在葛繼忠身前的小劉抹了下臉上被噴到的唾沫:“算了算了,葛所,別生氣了,你別再高血壓犯了劃不來啊……”


    出了警局,茫然的蘆秧沿著派出所不遠的鐵路瞎晃著,不知不覺間天空開始泛白,蘆秧走到了一個小旅館的門口,一位端著臉盆打著哈欠的胖女人,沒留神,一盆水直接劈頭蓋臉的潑了蘆秧一身。蘆秧打了個激靈,“誰啊?瞎啊?”


    胖女人一看,臉盆一摔拿著毛巾趕緊上前來在蘆秧臉上胡亂擦拭著:“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大清早的沒醒盹,大兄弟,住店啊?給你打個八折啊,真不好意思啊。”


    清晨的冷風一吹,再加上一宿沒吃沒睡的,蘆秧不由得有些發抖,他手忙腳亂的擋著胖女人揮舞的毛巾,看著一臉歉意的胖女人無奈的說道:“我真的是……八折不夠!五折才顯誠意!”


    “得,五折就五折,趕緊把濕衣服脫了,進房間吧。”胖女人說完就伸手欲幫蘆秧解扣子,蘆秧嚇得小臉煞白,“幹啥呢你啊?我跟你講,你別給我來這套動手動腳的啊,趕緊給我開房間去。”


    胖女人燦然一笑:“嗨,大兄弟還挺害羞,我不怕你感冒了嘛,走吧,帶你去房間。”


    蘆秧反手摟著自己濕掉的上半身,謹慎的跟著胖女人走進小旅館,來到一個簡陋的單人間。


    “大兄弟,我看你也沒帶換洗衣服,這麽著吧,你把衣服給我,我幫你涮一把然後晾晾,你一覺睡醒絕對不耽誤你穿,還有你把身份證給我,我給你登記一下。”胖女人說完就自覺退出了門外,半掩著門。蘆秧打了個噴嚏,趕忙脫掉衣服丟到了門外,“身份證就在褲兜裏,你自己拿吧。”


    謹慎的鎖好房門,隨著倦意湧來,蘆秧一頭紮進床鋪,沉沉睡去。


    一覺醒來時間已經到了下午,饑腸轆轆的蘆秧拆開床頭的康帥夫碗麵直接就著一瓶康師天的礦泉水泡了起來。無所謂口感味道,純粹填個肚皮,連嚼帶吞的一碗麵眨眼就消滅了個精光,滿足的打了個飽嗝,蘆秧這才忽然想起了一個問題,身無分文如何結賬,以往還能找下李光明或者西環莊的熟人救下急,如今孤家寡人一個,關鍵自己渾身上下就剩條褲衩了,想溜號睡個霸王覺都不行。


    無奈之下,蘆秧隻好撥通了客房的電話,“喂,胖姐嗎?我啊,你大兄弟啊,嗨,這不早上剛認的嘛。我衣服幹了嗎?那個,嘿嘿,有個事吧想跟您商量下。”


    “啥事兒啊?說!”


    “那個,嘿嘿嘿,小弟吧,這兩天走黴運,我說我錢包丟了你信不?”


    “騙傻子呢?好家夥,就你那身衣服愣是提煉出兩斤水泥來,像是用錢包的人嘛?別跟姐扯淡,粘錢的事兒趁早靠邊站!”


    “這不跟您商量呢嘛……”


    “老娘前台忙的很,你想商量就下來說!”


    “我這赤條條的咋下去啊?”


    “不想下來啊?那我上去啊?”胖姐話鋒一轉,聲調忽變婉轉。


    蘆秧心理忽然有點發怵,“別別,小弟這就下去!”撂下電話,蘆秧急吼吼的一把扯起床單披在了身上,打開門就衝了出去。


    做足了丟人現眼的心理建設,蘆秧裹著床單邁著四平八穩的步子趕到前台,這才發現其實前台就胖姐一個人在磕著瓜子看電視。


    “姐,看啥片兒呢?《繼承者們》啊,其實吧,小弟不才,也是個拆二代,真不至於為了點房錢騙您,您看這樣行不行?您把衣服還我,我保證在這片兒下集播出之前把錢給您送來。”


    “咋?你小嘴兒鍍過金啊,身份這東西有自封的嗎?老娘還胖三代呢,老娘吹過嗎?”


    蘆秧撓了撓頭,“要不這樣吧,我把我手機押您這,我取好錢來贖,您看行嗎?”


    胖姐聽完把手裏的瓜子往桌子上一拍,然後從前台的一個紙盒裏拿出蘆秧的手機隨手丟在了蘆秧的麵前,鄙夷的看了一眼蘆秧說道,“二代,我看你家祖傳的不是宅子,是手機吧,啥年代了還有人用這種款式的?家裏有核桃地啊?”


    蘆秧低頭輕咳了一下,“那啥,我這是聯名款的限量版,頂房錢肯定富裕。”


    “打住吧,你那手機扔馬路上都怕拌著人。”


    多年受盡白眼的蘆秧倒也不怕別人擠兌,“那您說,咋辦?”


    “這樣吧,你把身份證押這,我把衣服還你,你取了錢來拿身份證。”


    “好嘞,胖姐您真是深明大義,嗨呸,看小弟這臭嘴,您這不是胖,是富貴姐。”


    胖姐笑眯眯的白了蘆秧一眼,然後從前台的抽屜裏拿出蘆秧已洗淨的衣服遞給了蘆秧,蘆秧就要去接時,忽然放下了手,“不行,富貴姐,我要把身份證押您這了,我怎麽去領拆遷款啊?”


    “嘖嘖嘖,百十來塊錢的消費需要提拆遷款來補啊?得了,你也別裝了。姐今天好人做到底,離這不遠有個工地,工頭是我男人的同鄉,我介紹你去,賺錢了來贖你身份證,這總行了吧?”


    蘆秧一聽這話,連自己再就業的問題都解決了,沒做他想,迴房間換上衣服就高高興興的奔工地去了。


    前台處,胖姐撥出一個電話,“鋼哥,又給你介紹了個壯勞力過去,你放心,壯實著呢,腦子也不咋好使,身份證我扣著呢,別忘了給我轉中介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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