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推進去人是從哪裏送來的?”秦安福抓住路過的護士就問。


    “柏林路送過來的車禍司機!”護士一邊迴答一邊匆匆離開。


    秦安福豁然明白過來。


    所以那輛黑色汽車是故意撞上來的!是陸正陽的父親要撞死她給陸正陽報仇……


    是沈博言以命相搏才讓她免遭事故……


    是她將他置於危險之中、性命堪憂……


    陸父曾經說過,她這個殺人犯要像爛泥一樣活著!


    早知如此,她寧願一輩子頹廢度日,也不會來京都讓沈博言遭此橫禍,是她害了他!


    “剛剛送進去的病患家屬在嗎?”大概十幾分鍾後,一名滿手鮮血的醫生從搶救室出來衝著走廊上喊道。


    “在!”恍惚間聽見喊家屬,秦安福忙撲上去,眼裏填滿了驚慌。


    醫生用悲憫地眼神看著她,遺憾地說:“我們盡力了,患者現在還有一點意識,進去見他最後一麵吧。”


    醫生地聲音雖小卻字字清晰。


    秦安福的雙眸從淚眼模糊到一片漆黑,心髒從緊張擔憂到血肉被片片震碎,嘴唇開開合合卻吐不出隻言片語,刹那間她如墜阿羅地獄,寸寸發膚如針刺刀絞,難道這就是阿言所說的肝腸寸斷嗎?


    她的沈先生,真的離她而去了嗎?


    她的阿言,真的永永遠遠的離開她了嗎?


    他怎麽舍得?怎麽可以舍得?


    秦安福絕望的望著急救室的大門,卻怎樣都挪不動腳步,一雙腿像不是自己的一般,毫無知覺。


    一陣天旋地轉後,秦安福轟然倒地。


    嫋嫋細雨裏,沉沉雨傘下,阿言一身筆挺西裝外套著深藍色大衣,身姿挺拔、氣度不凡。臉部輪廓棱角分明,五官精致俊朗,幹淨明亮的眸子似繁星倒影的湖泊。他立身在早春的花叢裏,粉色的龍沙寶石襯得他恍若天人。他微微昂首,抬眸與陽台上的我四目交匯。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麵。


    “你的手受傷了!”淺黃燈光下,他幾乎粗暴地解下領帶,卻又小心翼翼地抬著我溢出鮮血的手。他的聲音柔和清朗,手掌的溫度暖和舒適。這是第二次見麵。


    繁華街道上,來往人群中,鶴立雞群的阿言氣質出塵,正午的陽光剛好鋪在他的臉上,一雙星眸穿過人群與我相望。這是第三次見麵。


    我真希望就這樣擁抱著美夢再也不醒來,因為夢裏有我的阿言。


    再美好的迴憶也始終是過去,再幸福的夢境也終將會醒來。如果早知道是這樣的結局,我寧願我們從不曾相識、相知、相戀。


    “迴家····”


    昏昏沉沉中,我似乎聽見一道溫和的聲音。


    那張熟悉的臉龐,好似近在咫尺,又好似遠在雲端,籠罩在白霧繚繞的光暈裏看不真切,他衝著我淺淺一笑,不染凡塵,仿若仙人。


    “我們迴家~”阿言薄唇輕啟,餘音縈繞,仿如仙家妙音。


    我緊盯著光暈裏的俊臉不敢觸碰,怕一碰,夢就碎了。


    夢裏有我們的過去也有未來,有所有的美好與幸福。


    “阿言,你告訴我哪裏才是家?”我癡癡望著他近乎透明的臉龐輕聲問。


    “傻瓜!有我的地方就是家。”他的臉上帶著最溫暖的笑容,溫和的聲音飄進我的耳朵,蕩起迴音。


    我實在太過害怕他從夢中消散,小心翼翼地舉著手,卻不敢觸碰光暈中逐漸模糊的臉。


    “迴家···迴家···”我細語低喃著,似受了幸福的蠱惑,走向不斷消散的光暈裏。


    “安安。”忽而一道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我迴頭,看見的是十年前的阿言。


    雨傘下的他一雙明亮眼眸清澈有神,眉目間是浩然之氣。


    再看近在咫尺的光暈裏的他,一前一後都是我的阿言,同樣的虛無縹緲,同樣向我伸出寬厚的手掌。不同的是,後麵的他豐神俊朗、眉目有神,前麵的他淡雅如霧、目光溫柔。


    我舉步維艱,不知是前進還是後退。


    他愛了我十年,卻等了我八年,我怎麽可能舍得再和他分開?


    他若活我便陪他三餐四季,他若死我亦同他共赴黃泉。


    望著前麵的阿言許久,我終於邁出了一步,有他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今天的和平歲月是多少先烈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我們沒有辜負的理由。”清冽又堅定的聲音自身後傳來,我心中一怔,腳下步伐變得異常艱難。


    我還有女兒要養育,還有兩邊父母要照顧,真的可以自私地隨他而去嗎?


    如他曾經所言,今天的和平歲月是多少先烈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我沒有輕易糟踐生命的理由。


    眼看著我的阿言不斷消散,我泣不成聲。


    生死不由我,命運亦不由我。


    在我被眼淚模糊的視線裏,我的阿言逐漸徹底完全消散,我終於做完了這場醒不來的夢。


    兩年後。


    秦安福帶著兩歲的女兒登上飛機。母女倆先去陽江給安素芝拜了年,然後又和安素芝以及趙子其一同迴陽府。迴陽府休息了一晚後,第二天一早,秦安福和秦夢舒姐妹倆就去給父母上墳。


    姊妹倆剛給父母磕完頭,就看見趙子其提著香蠟紙燭到後排的墳墓前叩拜。


    姐妹倆今天才知道,趙青山的墳墓竟然也在這裏,而且還離父母的墳這麽近。


    安素芝在趙子其拜完後,也在墳頭放上了一支菊花。迴身看見秦安福姐妹,安素芝愣了幾秒,然後急急地走近兩人,一看墓碑眼淚就掉了下來。


    早在她逃離趙青山的魔爪後,就想祭拜一下秦冬民夫婦,可當時秦安福對她有怨恨,她就沒敢問秦冬民夫婦的墳墓在哪裏。


    安素芝也來過趙青山的墳前幾次,卻從來沒注意到前麵的兩個墓碑。


    “如果不是因為我···”安素芝捂住嘴,後麵的話實在說不出口。


    “都過去了,媽。”秦安福從口袋裏拿出紙巾遞給安素芝,再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在安素芝悲傷的哭泣中,趙子其也給秦冬民夫婦的墳拜了拜。


    除安素芝的哭聲外,場麵陷入一片沉默。許久,安素芝漸漸止了哭聲,一直不說話地秦夢舒才幽幽地開口。


    “阿姨,我母親在世的時候從來沒有怨過你,可是我想知道到底是為什麽,為什麽兩個有家室的人要這樣偷偷在外麵組建家庭?”


    秦夢舒的語氣說不上生氣,更多的是不甘和不解。


    父親明明已經有了妻子和女兒,安素芝明明已經有了丈夫和兒子,這兩個自私又任性的人,為什麽要做出這麽不負責任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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