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什麽手?”


    ‘風’茫然的握著血跡斑斑的長槍,無比疑惑的問道。


    “孩子,你是第一次進角鬥場吧?”說著,老人神色一黯:“唉,這個角鬥場的規矩是,兩個編號不同的角鬥士入場後,隻有兩種結果,才算角鬥結束。”


    “兩種結果?”


    “嗯,要麽,其中一個角鬥士被殺死了!”老人的語氣中透著決然之氣,繼續道:“要麽,兩個角鬥士都死了!”


    ‘風’聽罷,不禁怒氣升騰,大喝道:“為什麽?”


    眼見曾經的鄰居小娃子,一轉眼就成了彪悍的勇士,老人老懷大慰:“不,孩子,不要激動,也不要反抗,他們手裏有槍,可以瞬間把我們打成篩子。也沒有為什麽,如果半小時之內,你還不動手殺了我,他們就會毫不猶豫的開槍,不會放過我們其中的任何一個人。”


    ‘風’聽罷,眼中憤怒的火焰瞬間噴薄而出,從牙縫裏崩出兩個字:“該死!”


    “唉!好孩子,伯伯給你講個故事吧,就像你小時候,哭鼻子時,伯伯對你講的大灰狼的故事一樣,那時候你聽完,就會不停的問,後來呢?後來呢?從而忘記了哭泣。而今天不同,你聽完,可能就會立刻動手了!”老人安撫著‘風’,而後,就站在原地,自顧自的敘說起來。


    “那是二十一年前,一個漆黑的夜晚,一個女人出去尋找跑丟了的孩子時,被暗戀她的鄰居,拖進了高高的草叢裏,嗯……而後又強迫了她……做了一件她根本不想做的事,事後,女人哭的很傷心,甚至絕望。”


    “因為,那個女人準備第二天,就去娶了剛剛強迫了她的那個男人,她沒想到,以往思戀的那個男人,心裏竟會有如此陰暗的一麵,她準備當著全族人的麵,揭露他的真麵目。”


    “再後來,男人又是後悔,又是羞愧,想立刻自殺,卻是做不到,最後……是的,我最後親手掐死了‘山’的母親,後來,又怕族人們找到我的頭上,又用牙齒一塊一塊的,撕咬下她身上的肉。”


    說著,老人的臉頰陡然猙獰起來,原本的和藹可親立刻扭曲了,如同將他心中最陰暗的一麵完完整整映在了幹枯的臉上。


    “結果,第二天,族人們找到了她的屍體,老族長親口確定,是食人族殺了‘山’的母親,再後來,我就發現以往部落裏最聰明的孩子,‘山’,一下子就變得有些癡癡傻傻的,更不願多說一句話,從那以後,我就自己離開了部落,最後被大部落抓到了,成為了一個雙手沾滿鮮血的角鬥士!”


    老者說到最後,猛然對著,處於呆愣狀態的‘風’,大喊道:“來,刺死我,替‘山’和他可憐的母親報仇!”


    此時此刻,‘風’被老者的故事驚呆了,二十一年前,他還是一個七八歲大的小孩子,卻也是清晰的記得,‘山’母親的慘狀,還有‘山’的悲痛欲絕,但是,他萬萬想不到,兇手竟然是那個慈愛的鄰家大伯,他更不知道,他接下來應該怎麽辦?


    如果,讓‘風’立刻刺死他,他覺得這應該是‘山’該做的事……就在‘風’腦袋一陣漿糊的時候,老者猛然跳了起來,而後,‘風’手中的長槍就徹底刺穿了他半黑半紅的心髒。


    ‘風’被嚇了一跳,不由自主的鬆開雙手,退後兩步,視線茫然的落在曾經的鄰居臉上,他看到,後者並沒有流露出哪怕一絲的痛處之色,反而,掛著被救贖了的欣慰笑意。


    而後,老者被長槍支撐著,斜站在地上,隨著一滴滴鮮血,不斷順著槍身不斷滑落在地上,老者的眼睛慢慢失去了色彩,漸漸轉成灰暗之色。


    但是,不知道,是否是幻覺,‘風’竟是看到老者的眸子裏,倒映著一個中年女子的影像,那個女人像極了‘山’的母親,掛著滿臉的溫婉笑意……


    是的,老者解脫了,以後也是不用繼續,活在記憶的陰霾裏,似乎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也是得到了冤魂的諒解,至於他是否能夠迴歸火焰之神的懷抱,‘風’就不知道了。


    ‘風’靜靜的站立在老者的屍身前,久久無語,有些恨意,恨老者用自己的欲望,毀了他的愛人,毀了一個孩子的一生,但是,又是有些敬佩老者,他做了本該二十一年前就應該做的事,隻是,換作二十一年之後,又不至於‘風’自己,為了生存而殺了,往日裏敬愛的長者……


    最後,‘風’還是湊上前去,伸出手掌,抵在老者的額間,低聲祈禱:“願火焰之神能夠救贖你,讓你遠離無邊的黑暗!”


    下一刻,老者瞪著的眸子,竟是隨著祈禱聲的結束,而悄然閉合……


    兩串晶瑩的淚滴,滾滾落下,就連‘風’自己,也是不知道,到底是為了‘山’的母親,亦或是為了這個可敬又可恨的老者……


    看台上,目睹了整個過程的麗佤,一時間完全驚呆了,在這之前,她已經看過不止十次的,同族人為了活下去,而自相殘殺。有滿臉色彩的花臉部眾,有墜著木耳環的耳環部眾,甚至還有食人族殺了同族後,就迫不及待下嘴進食的……


    但是,麗佤還是,第一次看見火焰部的長者,為了年輕族人的生命,不惜自戕,這一幕讓她深深震撼了,甚至,此時此刻,看著角鬥場上那個顫抖著的身影,還有那不斷滴落的淚滴,麗佤就感覺自己的心,似是被某種利刃刺穿了一般,沒來由的一陣絞痛。


    一種不知緣由的悔意,浮現在麗佤的心頭,她很後悔,為什麽非要任性的,臨時換上42號?難道隻是為了報複一下,那個可惡的18號嗎?自己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當‘風’迴過神來的時候,就發現包括辮子部族長在內的所有人,都站起身來,仰著頭看向幾十米外高高的城牆之上,‘風’也是看了過去,恰好看見自己的老大,正在城牆上左蹦右跳的,仿若是什麽詭異的舞蹈一般。


    幾乎每次跳躍的同時,還會朝身後喊上一句“你們兩個快跑!”,隨後,伴隨著輕微的槍聲,林一鳴之前停留的位置上,都會有無數碎石爆裂開來,唯一不變的是,老大高舉的右手上,一根修長的中指,自始至終都是如金雞獨立般,堅挺的筆直的樹立在半空之中。


    此時,‘風’也知道自己老大被槍手盯上了,下一刻,就發現了那個藏在看台之上,一個陰暗角落裏的長辮子男子,正是把他抓進來的那個。隨後,‘風’就瘋了一般,經過幾次不斷努力,終於艱難的爬上了看台,而此時,那個神槍手也是將槍口轉向了18號角鬥士。


    這時,麗佤瘋了一般跑到‘風’的身前,擋住了神槍手的槍口,嬌喝道:“不!穆裏,你要是開槍,就先打死我!”


    穆裏惡狠狠的掃了‘風’一眼,而後,端起槍,快步向城牆跑了過去,接著,幾個兇悍的守衛,幾下就把‘風’打暈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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