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卿,時辰不早,你且迴府歇著。”甘露殿聖上見天色不早,對杜相道。


    隆冬時節,甘露殿內溫暖如春,聖上把左右二相召來一同辦公。


    就近處理政務,也是體貼杜相身體病弱,不忍在政事堂吹風。


    政事堂有炭盆,但沒有甘露殿暖和。


    “無妨,還有幾個折子!”杜相在家裏躺不下。


    躺在病床上病懨懨,隻有忙碌才精神百倍,仿佛不知疲倦。


    那幾日吃了蘇家送的酸棗糕,有了胃口,飯也吃得下,便不顧身體虛弱,硬撐著上朝。


    幹瘦的像風中枯葉,看得聖上心肝顫,生怕他倒下。


    杜相眼睛閃著亮光,看著各地的喜報,風調雨順、國泰民安,深感欣慰。


    房相抬頭看一眼,沒勸,知道杜相的性子,話不多,認定的事兒十頭牛拉不迴。


    憂思重,生生把自己熬垮。


    “嗬嗬!”杜相看著奏折笑出聲。


    聖上、房相驚訝看向杜相,杜相從未殿前失儀,這是看到什麽,如此好笑?


    杜相嗤嗤嗤笑著看完,遞給聖上,“可惜是女兒身!”


    聖上接過,蘇櫻的奏折,匯報王端方處理經過。


    匯報了福隆商隊的事兒,說偶然途徑,卻不想被哄騙、關進大牢扣押。


    強令商隊寫信迴家要贖金,扣押人員中有少府監管事福旺雲雲。


    蘇櫻一本正經胡說八道,明眼人一看就是設的局。


    走南闖北的福旺是這麽容易被人哄騙的?一個破縣困得住少府監的人?真要那點兒能力,也混不到管事位置!


    可以想見榕縣被謔謔成何等樣子,讓事不關己的蘇櫻忍不住下場,甚至連州府兵馬都動用。


    不過蘇櫻說的很有道理,王端方禍害的不止榕縣和榕縣百姓,還有梧縣、桐縣、整個梧州,必須盡早除掉。


    “嗤!促狹!這女子不得了!”聖上看著好笑,眼中不自覺流露出父輩才有的寵溺。


    將王家搜出來的資產進行清理,苦主認領、補償,剩餘用來采買大批農具。


    低價、無息、分期售賣給農人,督促農人及時翻耕,榕縣大量耕地荒蕪,形勢迫在眉睫。


    司農寺嶺南署所有官員、榕縣所有吏員全部動員起來,分片責任落實等等。


    聖上不得不歎服,這樣的官員太少了!


    一個殘破的下下縣吏員居然都能調動起來,農人分期購買農具,錢帛、布匹、糧食均可折算。


    可以想見那縣窮成啥樣!愣是給支棱起來。


    字裏行間,聖上看到一群底層官吏披荊斬棘、砥礪前行,隻為改變嶺南窮困麵貌。


    不服輸、不坐不等不靠,利用身邊能利用的一切資源,努力改變現狀。


    甚至把自己的生財之道都讓出來,刺激、拉動榕縣發展、給榕縣百姓一口飯吃!


    熱血卻不幼稚,知道給農人的東西不能免費,適當壓力,農人才會倍感珍惜機會。


    信末頑皮的來一句,本該充公的資產暫緩一年入庫,一年後如數奉還朝廷,隻是沒利息!


    “淘氣!這點兒利息換得榕縣新生,換得百姓安居樂業,千值萬值!可惜世間僅此一人!”


    聖上眼眶泛紅,多幾個如此敢作敢為的官員,大唐何愁治理不好?


    為了鼓勵吏員,調整薪資,還允諾孩子到荒溝村念書、遊學。


    身為父親,誰不想家中小輩有出息?


    蘇櫻這是真拿捏住這幫吏員,好多外任官員根本扳不動當地豪紳、吏員,最後隻能同流合汙。


    越看越欣賞這女官,自己慧眼識珠,提拔起來的官員。


    隨後又看到奏折又貼了一截,補充新的內容。


    說嶺南讀書人少,貧窮落後,中原有大量的讀書人,特別是寒門士子,一直沒有門路入仕。


    建議到嶺南支教,到各縣縣學當先生,三年後可得縣衙、州府的舉薦信,入京參加科舉資格考試。


    亦或在嶺南入職低品階官職、吏員,計入仕途履曆,促進中原人才與嶺南流動。


    穩定嶺南的同時,可延伸、加強對交趾的掌控、管束,穩定整個大唐南部。


    聖上拿著著奏折陷入沉思,嶺南文化落後,有目共睹,卻無人提出策略如何改變。


    這是他登基以來,第一個認真思考此事的官員,還是位女官!


    目光長遠、格局宏大,極具戰略意義。


    目前朝廷被世家大族把持,寒門士子沒有出頭機會。


    采用此法,鼓勵寒門士子從嶺南起步、入仕。


    十年、二十年後,這些無人願意去的地方,寒門士子曆練成才,長成參天大樹。


    可為自己所用,與世家大族抗衡。


    聖上將奏折遞給房相,已無心看附錄的王端方家抄沒的家產,清退及剩餘資產等。


    在大殿內來迴走動,這建議簡直撓到他心坎上,想想就激動。


    朝廷內世家大族聚集,阻力巨大,很多政令無法推動,不如在嶺南布局?


    反正嶺南已設為糧食專署區,那就把所有推不動的政令都搬到嶺南?


    大庾嶺開春就能通行,南北通行不再艱難。


    鼓勵寒門士子南下,在嶺南生根發芽,加強對交趾的掌控,興許還能把觸角向南再延伸?


    “兩位愛卿以為如何?”聖上問二相。


    房相看完,心中亦是蕩氣迴腸,若是二十年前未入仕的自己,還真願意去試試。


    這是給了寒門士子一條通天大道,相信此政令一頒布,絕大多數寒門都會往南去。


    “陛下,此建議甚好,隻是…”房相沉吟道。


    “隻是甚?”聖上問。


    “好是好,就怕有人鑽空子,利用漏洞獲取科考資格而不做實事!”房相擔憂。


    “哪一條法令沒有漏洞?你能堵完?百人中必會有一二人鑽空子,但更多的寒門士子有了出路!


    難道因為一二人鑽空子,就斷掉寒門士子的路?”杜相緩緩道。


    “嶺南蠻荒、偏遠、瘴氣重,為一個科舉資格而去嶺南蟄居三年,非毅力、恆力者不能完成,真要有這種人,想來也非常人。”


    杜相的態度很明確,不能因小失大,因噎廢食,甚是讚同出台此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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