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豪華商隊一路招搖,來到梧縣、榕縣交界。


    每輛車上掛著大大的‘福’字,是去年橫空出世的商隊,背後主家是誰不清楚。


    為首的馬車奢華,叮叮當當綴滿銀飾、珠寶,明晃晃寫著‘我有錢、巨有錢的那種’!


    福旺坐馬車裏,閉目養神。


    這一年跟著師傅走南闖北,見識到師傅的能耐,學了真本事。


    宮中師傅謹小慎微、做低伏小,像隱形人,很少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出了宮,抵達嶺南,氣勢變了,高冷、生人勿近。


    跟地方官吏們雲淡風輕閑談、喝茶、看歌舞,送美人兒、送奇珍異寶…


    席間都是當地數一數二的富商巨賈作陪,被師傅的豪擲千金大手筆嚇住,紛紛主動結交。


    給當年的故舊去封信,來了許多舊朝宦官,無依無靠,依附商隊有了口飯吃。


    都是宮中混過的人精兒,有本事、沒本事的都找到用武之地。


    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河南道、河北道的米鋪就這麽迅速開張。


    迴到泉州,見到師傅的族人,


    一個家族窩在汙水橫流的窮小巷裏,靠一兩條小客船勉強度日。


    師傅仿佛有點石成金的魔力,買了幾條大船,這些不起眼、佝僂著腰的陳家人立馬直起身子,在港口叱吒風雲。


    載著滿船的瓷器、絲綢、粉條出海,半年後載著香料、珠寶等返航,賺的盆滿缽滿。


    福旺有時忍不住問師傅,師傅有的會告訴他,有的讓他自己悟。


    不知不覺間,福旺的眼神、氣勢都悄然發生變化。


    平時眼簾微垂,似睡非睡,待抬眸,目光銳利,透著精明和睿智。


    師傅升為八品少府監掌冶署互市丞官,領海市監,有更重要的新任務。


    龐大的商業帝國交由他打理,提升為從九品管事。


    這次來梧縣,是之前商議好的,梧州紅糖優先供應他們。


    紅糖或售往江南、蜀地等富庶地方,或售與西域客商,或通過海船售賣至南洋一帶。


    糖是不可多得的緊俏、貴重物資,哪兒都不愁售賣。


    昨日胡縣令找到他,吞吞吐吐說了蘇櫻的謀劃。


    榕縣王端方的事兒有所耳聞,一聽是蘇櫻提的,還要盡量高調、張揚,福旺便曉得蘇櫻打什麽主意。


    本可隨便派一個小管事去就行,福旺玩心大起,決定親自客串。


    他想看看縣令扣押少府監掌冶署互市監管事,能捅多大的簍子,這縣令扛不扛得住!


    “站住!”關卡的衙役攔住,“此路不通,客商請速速返迴!”


    “官爺,我等乃福隆商隊,去榕縣做買賣,還請通融通融!”車轅上坐著的小管事低頭哈腰的。


    “幾位客商,縣衙的公文沒看麽,怎地還敢去榕縣?”衙役搖頭。


    “沒見榕縣來的客商,個個形容狼狽,似被山匪打劫!縣衙昨日特發公文,四處張貼,爾等怎如此膽大,敢闖榕縣!”


    “官爺,我等…”小管事正要解釋。


    “唉,怎麽說話呢!”幾步之遙的榕縣衙役不樂意了。


    “客商經商,自由買賣,你們梧縣怎攔著?忒不地道!”


    “呸!誰不地道?你們榕縣就一山匪窩!人說雁過拔毛,你們榕縣連毛帶雁都留下!”梧縣衙役叉著腰痛罵隔壁的。


    “嘿!咋地,跟著你們那三腳踢不出一個屁的破縣令,嘚瑟上了!有本事過來啊!”榕縣衙役擼起袖子叫囂。


    “有種你們過來呀!光說不練假把式!有膽兒跨過這條線!”梧縣衙役也不甘示弱。


    雙方吵吵嚷嚷的,誰也不虛誰。


    “幾位官爺別吵!我等去榕縣做買賣,聽聞榕縣也有紅糖,官爺就高抬貴手,放我等過去!”


    小管事沒想到梧縣衙役盡職盡責攔截,不惜跟榕縣衙役撕破臉,隻得兩頭相勸。


    悄悄給衙役塞錢,“官爺辛苦,拿去喝茶!”


    “客商,非我等貪你這幾個錢,實在是榕縣去不得!”衙役推拒。


    如今他們薪水高,家中各種副業都不少收入,不缺這點兒錢,這會兒是憑良心辦事,真心勸阻。


    “官爺盡管放心,我等乃奉命而去!”小管事捏了捏衙役的手,意味深長。


    “那、你們保重!”衙役不解,不過人家話說到這個份兒上,自己再攔就沒意思。


    好言難勸該死的鬼!自己該做的做了,人家說的那麽篤定,想來是有來頭的。


    “客商請!歡迎到榕縣!榕縣歡迎您!”榕縣衙役看著商隊進入榕縣,臉都笑爛了。


    這一支商隊車馬奢華,實力非凡、財力雄厚,薅的錢財分潤一定豐厚。


    這幾日客商越來越少,分配的業績還差著一大截,今日終於來了隻肥羊!應該能抵十個小商隊吧?


    福旺撩開車簾子,淡淡看一眼榕縣衙役,那目光熱切、赤裸裸,好似盯上肥羊的餓狼。


    “嗤!”福旺冷嗤,誰是狼、誰是羊不一定呢?


    高端的獵局,獵人總是以獵物的方式出現。


    “大人,大買賣來了!”商隊還沒進城,黃三已得到消息,趕緊來通風報信。


    “唉!甚鬼地方!”王端方兒子王之非氣咻咻衝進來。


    一屁股坐椅子上,端起茶水一飲而盡。


    “噗”,一口吐出,“呸呸,甚茶水?泔水啊!”


    “嗯,去吧!幹淨些!”王端方揮揮手。


    “是!”黃三領悟,躬身退去。


    “阿耶!孩兒一日也不想待這破地方!孩兒要迴長安!”王之非衝父親撒嬌。


    這破縣又窮又破,連個消遣的地方都沒有,好不容易找到像樣的酒樓,那吃食難吃的跟豬食一般。


    酒樓老板居然好意思追著他要錢!被仆從一頓胖揍。


    “忍一忍!三年任期滿,你堂姑他們找人運作運作,應該能迴京畿道。”王端方安撫道。


    他也不想待這破地方,密奏告發蘇老二邀買人心,密奏告發梧縣縣令、梧州刺史上下勾連,隻手遮天梧州,不就是想立下大功,重迴長安?


    隻是兩份密奏都石沉大海,杳無音訊。


    就連給盧家的信,也遲遲不見迴信,不知是不是路途遙遠,耽誤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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