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縣令帶著仵作、牛二等衙役趕來,那段路已被人攔住,是祝掌櫃。


    在鎮上突然聽到喧鬧和傳聞,說是官道上有人被猛獸吃了,死狀慘烈。


    祝掌櫃趕緊跑去看,大人剛升縣令不久,出這麽大的事兒,對梧縣、對他家大人影響很大。


    到現場一看,圍得人山人海。


    好多人喊著嚇死人,但擋不住看熱鬧的心,捂著眼睛露個手指縫也要看。


    祝掌櫃將圍觀的人攆開,把路兩頭攔住,最先發現的路人已經跌跌撞撞去縣衙報官,祝掌櫃又叫了張三趕牛車再跑一趟。


    消息像長了翅膀,傳遍周邊村子,路上不斷有村民趕來看熱鬧。


    看到縣令大人,圍觀的人自發讓出一條道。


    胡縣令及衙役走進現場,胳膊、腿兒、腸腸肚肚零零散散灑落一地,還有個血糊糊的人趴在地上,腦袋嵌進土裏。


    “嘶!”胡縣令倒吸一口涼氣,隻覺一股寒氣從腳底爬上脊背。


    自己見過不少案發現場,從未見過如此慘烈的。


    “嘔!”有衙役胃裏翻湧,跑到邊上嘔吐。


    “媽呀!”草叢中啃得隻剩半張臉的腦袋,僅剩的一隻眼正驚恐的盯著他。


    嚇得湧到喉嚨的嘔吐物又咽下去,腳一軟癱坐在地上。


    “啊!”衙役驚恐尖叫,腿卻挪不動半分,大喊救命、救命!整個人陷入瘋魔。


    “啪!”牛二將人提起,一巴掌甩過去。


    衙役被打痛,好一會兒才恢複神智,“快報官、快報官!”


    “我們就是衙門的捕快!”牛二無奈,真經不起事兒。


    “啊?啊!”衙役愣住,這才想起來,“捕頭,太嚇人了!嗚嗚…”


    “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兒!”牛二嫌棄,將他提溜到現場外。


    仵作是一對父子,大概是見慣各種死屍,見怪不怪、淡定從容。


    老仵作不緊不慢的撿起零散碎片,仔細端詳,然後報出檢驗結果。


    年輕仵作拿著紙筆快速記錄,偶爾瞟一眼碎片。


    報官的人被帶來。


    那會兒天色早,又慌裏慌張,隻看到趴在地上的血人和一些腸腸肚肚,嚇得魂飛魄散,沒來得及細看。


    這會兒人多,又是正午時分,陽氣最盛,壯了膽兒仔細打量。


    這一看,十年都不敢做夢!媽呀,每一個碎片都被啃噬過,忙用手捂住,怨自己幹嘛要好奇?


    “你因何事路過這裏?”胡縣令例行詢問。


    “迴大人,草民本欲到鎮上售賣粉條、蜂蜜,東西現寄存在雜貨鋪。”報案人心有餘悸。


    “你路過時可有其他人?”胡縣令又問。


    “迴大人,無!”報案人道,早知就不起那麽早。


    問完話,胡縣令又問現場看熱鬧的人,“可有人認識遇害者?”


    圍觀的人麵麵相覷,零散碎片,誰認得出?


    “大、大人!”人群中有個弱弱的聲音。


    眾人皆看過去。


    “大人,那個血糊糊的人好像是外鄉客商,前日還到我們村來買田地。”那人弱弱道。


    “哦?你是如何認出來的?”胡縣令心中一動,總覺得這事兒沒那麽簡單。


    “大人,那人穿著華貴,那腰帶上鑲金嵌銀,草民長這麽大,第一次見到這麽好的衣物和腰帶,印象深刻,那日他腰間係的便是這腰帶。”


    村民越說越小聲,他還起過盜心,說太多會不會被當做嫌犯抓起來?


    “對!就是那客商!”人群中立馬有人附和,憤憤道。


    “他們好幾人,兇神惡煞的,還踩踏了我們好些麥苗!”


    這話一打開,好多村民倒苦水,大罵這幫客商,不愛惜糧食,騎著馬橫衝直撞。


    來勢洶洶,蠻橫無禮,騎著馬亂踩踏,村民們攔又攔不住,恨得牙癢癢卻無可奈何。


    告吧,縣衙遠,又沒鬧出人命,告也未必能告贏,隻能恨恨罵幾句,自認倒黴。


    這會兒見是他們,不覺害怕,隻覺得活該,不幹人事兒的玩意。


    胡縣令沒有再問下去,但看趴在地上那人的破爛衣著上的腰帶,確實不是一般人用得起的,這質地,放眼整個梧州,都沒幾人用得起。


    又是來收地的外地客商,尋找範圍一下子縮小,不難查找。


    隻是有兩個疑點,第一,按仵作驗屍得出的初步結論,這些人死亡時間在五到七個時辰內,即昨晚亥時到醜時之間。


    他們為何會出現在這裏?為何一身黑衣,那個血人的方向朝著迴城的方向,他們從哪裏來的?


    第二、不是說他們騎馬嗎?馬呢?為何人被猛獸吃,卻不見馬的殘骸?


    馬的軀體更大,至少也應該殘留更多零碎才對?為何一點兒都沒有?


    太詭異,半夜三更一幫人到處亂竄,意欲何為?


    這條官道通往另一個縣,沿途會經過梧縣的幾個村寨,其中就有荒溝村。


    不知為何,胡縣令莫名把這幾人跟荒溝村串聯到一起,因為他們是收地的客商。


    梧縣最好的地在荒溝村,最新種地技術也出自荒溝村。


    收地客商不可能打聽不到這些,換做是他,怎麽也要去荒溝村轉一圈。


    這麽一想,胡縣令豁然開朗,難不成從荒溝村出來的?


    讓牛二他們將殘骸碎片收攏,帶迴縣衙,再做進一步檢驗,順便全縣範圍張榜,看有沒有人來認領。


    雖然對外號稱官印丟失,但該蓋的官印一樣蓋,唯獨田產交易時,官印丟了。


    已知會各村各寨禁止私人售賣,但架不住有賭徒、敗家子偷偷售賣。


    胡縣令能做的就是不蓋印,盡量拖延,看能不能等來朝廷出手。


    收地的世家們明白過來,梧縣是故意的,恨不能將胡縣令撕碎,紛紛往各自本家去信,想要除掉胡縣令這個攔路石。


    前往荒溝村的路上,胡縣令五味雜陳。


    這幫人是世家在外的爪牙,死在自己轄區,有得鬧,正好成了扳倒他的借口。


    這些人這麽快找到荒溝村,這是第一家,相信不久其他幾家都會找來。


    春耕在即,後麵如何走向,充滿變數。


    “唉!”胡縣令不自覺歎口氣,想要做點兒事咋那麽難?


    走進岔道,看著那條寬敞、平坦、堅硬的砂漿路,胡縣令露出笑臉。


    治下有如此成就,令人欣慰,再鬱結的不快,看到它都煙消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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