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這秧苗長得多好!”楊老漢與村老們在田間查看水稻秧苗。


    水稻栽種有兩種方式,直播和育秧。


    直播是直接將稻種浸水催芽三天,芽長二分時播種,用量為一畝三升,是一種粗放生長。


    育秧是將育好的秧苗移栽,有三大好處。


    第一可縮短本田生長期,增加複種指數,有效解決農作物複種的季節矛盾。


    第二便於集中管理,進一步降低種植成本。


    第三保證秧苗的質量和規模,防止病蟲害和後期倒伏,提高生產效率。


    在漢代便有育秧移栽,東漢《四民月令》中的“別稻”便是育秧移栽。


    荒溝村要種兩季稻,必須采用育秧移栽法,村裏人搶修村路,村裏蘇老三帶著蘇家幾個少年郎,在自家水田裏育秧。


    育秧田與種植田比例為1:10-1:40 ,自家的水田全都育上秧。


    水田養了一個冬,秧苗長勢極好,青翠茁壯。


    “是啊,就是以後有得累了!”楊老漢笑道。


    育秧、拔秧、插秧等工作步驟多、時間緊、勞動強度大。


    以前村裏窮,地瘦,用直播法,種地快,輕省是輕省,產量不高。


    現在要想收獲兩季,不吃些苦是不可能的,村老們看著十幾畝地的秧苗又是歡喜又是愁的。


    “萬事開頭難,待咱們今年理順了,抽空製作‘秧馬’,以後插秧就沒那麽累。”蘇櫻笑道。


    “秧馬?何為秧馬?”村老們又聽到新事物。


    “就是插秧機!用它就可以不用彎腰,而是坐著、騎著秧馬拔秧、插秧。”


    這東西在北宋蘇軾的文中出現過,武昌農夫騎秧馬插秧,日行千畦,生產效率極高。


    “秧馬啥樣兒?”蘇老三比旁人還急切。


    “首先肯定得是能在水田可前後滑行,其次前麵能放秧苗,轉動時將秧苗插進水田中…”蘇櫻描述秧馬的基本功能。


    “噠噠噠…”幾匹馬踏著田坎,在田野間橫衝直撞,往秧苗田跑來,不少麥地被踩踏。


    “作甚?”村老們沒見過這麽不愛惜糧食的人,氣得氣血直衝腦頂門。


    眾人上前,攔住這幫冒冒失失的人。


    盧頡看著蘇家試驗田,小麥長得比旁家的壯實,鬱鬱蔥蔥,育秧田中的水稻秧苗一片嫩綠,比其他地方見到的都好。


    “這地果然肥!”不懂稼穡的盧頡看了很是心動,默默盤算著荒溝村弄到手,扒拉到自己兜裏。


    “爾等何人?”楊老漢問。


    中間穿著華貴的人眼中的貪婪掩藏不住,想來是阿櫻說的那幫買地的,就不知是誰家?


    “這田誰家的?”盧頡不答反問。


    “我們村的!不賣!”眾村老齊聲道。


    “嗬嗬,我們高價收購,夠你們吃喝不愁。”盧頡哄道。


    “快走!我們不賣,再多錢也不賣!”楊老漢攆人。


    “老漢,可知我們是何人?”盧頡眼神蔑視。


    “管你何人?天王老子也不成!”楊老漢冷嗤。


    “我乃刺史盧大人所派,可想好了,現在是跟你們有商有量;


    待盧大人出麵,就不是買!不給錢你們也得乖乖雙手奉上!”盧頡狐假虎威。


    “哈哈哈…”在場眾人哄笑,這是他們聽到的最好笑的笑話。


    “笑什麽?”盧頡惱羞成怒,“你們居然敢把刺史大人不放眼裏!”


    “小子!走吧!別在這大蔥插豬鼻裝象,哈哈哈…”鄭老漢笑到肚子痛。


    “老東西,活膩歪了!”盧頡耀武揚威慣了,到哪兒那些賤民不是戰戰兢兢?


    偏偏這荒溝村的人個個像茅廁裏的石板,又臭又硬。


    “老漢姓鄭,滎陽鄭家,這位姓王,太原王氏,這位姓楊,弘農楊氏…”鄭老漢挨著介紹在場的老頭,


    “你這些都是當年我們玩剩下的!嘖嘖,盧家沒人了麽,派你這麽個蠢貨出來丟人現眼!”


    鄭老漢突然眼神犀利、陰狠,與剛才截然不同,仿佛換了個人,不再是樂嗬嗬的糯米老頭。


    “你!”盧頡又羞又惱,關公麵前耍大刀。


    嶺南多流犯,鄭老漢這一自報家門,盧頡在傻也知道,這是前朝流犯聚居地,還不是普通流犯,全是前朝唿風喚雨的大佬。


    想到自己剛才裝大尾巴狼,說是刺史大人家的,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滾!”眾村老兇神惡煞。


    盧頡調轉馬頭,見到雙手抱臂看好戲的蘇櫻,覺得眼熟。


    走了兩步,猛然想起是那日油條攤的女娘,“是你?”


    “是我!”蘇櫻也不裝,“梧縣不會賣地,荒溝村更不會!趁早死了這條心!免得白費功夫!”


    “哼!走著瞧!”盧頡嘴硬道,媽的,連個小小女娘都敢羞辱自己!


    “駕!”一甩馬鞭,踏著麥苗跑了。


    “混賬東西!敢踩壞我的麥苗!給我抓住他!”楊老漢一看自己心疼壞了,追著幾人的馬怒吼。


    奈何兩條腿跑不過四條腿,讓那幾個家夥跑了。


    “天殺的狗奴才!”楊老漢憤憤罵道,“天打雷劈的狗東西!”


    眼看著就要揚花結穗,被人如此糟蹋,眼眶都紅了。


    “趕緊看看,倒塌的扶起來,看能不能補救!”蘇櫻指揮道。


    倒伏的肯定有許多壞了,一些傷害輕的,扶正還能繼續生長。


    從村外過來,踩踏不少地,令人心痛。


    盧頡一行縱馬狂奔,來到築路段,一路喊著:“閃開、閃開!”


    剛澆灌了砂漿的路麵,被馬踐踏的亂七八糟,還撞翻了好幾個避讓不及的婦人、孩子。


    差點兒踏到虎子,嚇得裴五娘子失聲尖叫,不要命的撲過去。


    斜刺裏閃出一個身影,拽住韁繩猛地一拉,生生將馬往旁邊偏了方向。


    一切發生在刹那間,馬蹄擦著虎子腦袋落下,裴五娘子連爬帶滾將兒子拖開,緊緊抱住,渾身哆嗦個不停。


    楊二郎一把拽下盧頡,砰地一拳照麵門砸去。


    盧頡隻覺得腦袋嗡嗡,一股熱流從鼻腔流出,還未來得及擦拭,又被楊二郎一腳踹飛,摁在地上狂揍。


    楊二郎氣瘋了,虎子是他唯一的兒子,要虎子的命不如要他的命。


    曾經混不吝的紈絝,一身蠻力,別的不行,騎射在一眾勳貴子弟中獨領風騷。


    慶幸本事沒丟,不然他的虎子…


    不敢想,越想越氣,把盧頡往死裏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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