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再有不服從安排、不幹活兒、尋釁滋事、不尊老愛幼的,飯食減半。”蘇步成知錯改錯,當即立下新規。


    “大伯,不帶這麽欺負人的…”蠢驢蘇荷高聲抗議,這一條條分明是針對的她。


    蘇步成麵容嚴肅,繼續道,“如若屢犯不改,逐出族!”


    “嘶!”人群中有人抽冷氣,這處罰好重!


    “大伯,你!”蘇荷眼睛瞪得溜圓,再不敢胡言亂語。


    自己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娘,手不能挑肩不能扛的,逐出族有誰要?


    小秦氏低垂下眼簾,遮擋住不甘和怨憤。


    “哇…”蘇荷繃不住,哭著跑迴屋。


    天啊,太欺負人了!自家被大房拖累,流放到這鳥不拉屎的鬼地方,還要被大房管著,憑什麽?這是什麽破規矩?蘇荷捶地哭嚎,心中憤懣不甘卻又無可奈何。


    一個閨閣女子,沒了家族庇護,根本沒法生存。


    “用膳!”蘇步成看了眾人一眼道。


    以前在家,蘇步成不太講究所謂的尊卑有序。


    三兄弟兄友弟恭,一大家子和和睦睦的就好,沒必要立那麽多規矩,搞得一家人生分。


    自己每日散值迴來,還要在書房處理公務,忙起來常常忘了吃飯時間,每每都得杜氏來喚他,他便讓大家不用等他。


    蘇荷與蘇櫻鬧不愉快,蘇步成當成姊妹間的玩鬧,年齡小不懂事,沒有出麵管束,由女眷們處理。


    如今快十四歲,越發張狂,對自己這個當家人多有指責。


    因為自己被流放,讓侄女沒了敬畏,毫無顧忌鬧騰。


    自己不跟一個孩子計較,倒是讓她蹬鼻子上臉的。


    千錯萬錯,都是自己的錯!是自己變相縱容了她,再不管束,這個侄女是真的廢了。


    蘇步成暗自歎息,一個家都管不好,如何治理好郡縣?自己還是處事欠妥,慮事不周詳。


    分的粥裏有蘇荷半碗,蘇步成想起老太太的話,端起直接分到老二一家人的碗中。


    小秦氏急了,想要說話,被蘇老二拽了一下。


    小秦氏恨恨瞪丈夫一眼,沒敢說話。


    “阿娘!”蘇步成把第一碗端給老太太,還有一顆煮好的斑鳩蛋。


    老太太滿意的看著大兒,默默接過。


    無規矩不成方圓,若早這樣,何至於此?


    眾人待蘇步成端起碗,才各自端起自己的碗喝粥。


    粥還是那個清粥,但因為加了鹽膚子,酸酸鹹鹹的,好久沒吃鹽的蘇家人覺得今天的粥格外鮮香,唿哧唿哧喝著。


    小秦氏小口小口喝著,不時看一眼丈夫、兒子們,示意他們給蘇荷留一口。


    兒子們看向父親,蘇老二頓了一下,端著碗大口喝光。


    閨女被處罰他當然心疼,可是大兄這麽做也是為她好,一頓飯不吃餓不死。


    若自己省下這口粥,閨女吃了又有力氣鬧騰不說,還助長閨女氣焰,處罰和管束沒了意義。


    兒子們見父親喝得幹幹淨淨,也果斷喝光,妹妹不能再慣著。


    “你們,你們…”小秦氏氣得心口疼,一群沒良心的東西!


    “你想成為第二個,盡管鬧騰!”蘇老二冷冷道。


    “二郎,你這是嫌棄我不成?”小秦氏聞言,大受打擊,泫然欲泣望著丈夫。


    半老徐娘,眼淚欲落不落,頗惹人憐愛。


    蘇老二有一瞬想軟下身段去哄,畢竟夫妻近二十年,平時不曾紅過臉。


    可是一想到早上自己示好,妻子反而擺著臭臉讓自己當眾難堪,蘇老二歇了哄人的心思。


    甩袖走開,悶頭編竹器。


    蘇時彥、蘇辰彥兩個大的兒子也隨著父親幹活兒。


    小兒子蘇兆彥喝完粥,見父母打冷戰,有些無措,期期艾艾擠到小桃、蘇柄彥那一堆去玩。


    見丈夫、兒子都躲開,妯娌們也不來勸自己,小秦氏討了個沒趣,抹掉眼淚,默默喝光粥。


    “二叔、三叔,你們弄這個做什麽?”蘇櫻見兩位叔叔費力的用砍刀、菜刀鋸竹筒。


    “給你們做水筒、飯筒。”蘇老三呲著大白牙笑,“一會兒煮點兒幹飯,裝竹筒裏明天路上吃。”


    “呀,我把這事兒給忘了,還是二叔、三叔想的周到!謝謝二叔、三叔!”蘇櫻心裏暖暖的。


    家裏窮得隻有一個瓦罐,上山的幹糧都沒法準備,蘇櫻想著不行就帶飯團。


    “謝啥?我和你阿耶、二叔小時候,都是這麽過的,用竹筒帶吃食和飲水。”蘇老三總是笑嗬嗬的,很樂觀,從來不見他抱怨。


    屋裏哭了半天的蘇荷一直側耳傾聽,等著阿娘或大伯娘、三嬸喚她吃飯。


    這個時候不能沒誌氣自己出去,得有個梯子,哪怕是蘇櫻夾槍帶棒刺她一句也行。


    可是左等右等無人喚她,胃裏早已空空,又餓又渴。


    後麵聽到大家在編竹器,還是沒人喚她。


    終於端不住,出來一看,罐子、碗都不見了。


    “阿耶,我的飯呢?”蘇荷看得心涼。


    “忘了你祖母說的話?”蘇老二頭都沒抬,“以後少作妖,老老實實幹活兒,別整天瞎鬧騰。”


    “哼!本來就…”蘇荷哪裏受得這氣?反駁的話衝口就要出來,見到一旁擰眉的大伯,立馬噤聲。


    “哼!”蘇荷冷哼一聲,轉身出院子,去溪邊找小秦氏。


    小秦氏蹲在溪邊洗碗。


    “阿娘,我餓!”蘇荷衝母親撒嬌。


    “知道餓啦?躲屋裏做啥?都沒了,我也沒辦法!”小秦氏哐哐哐洗著碗,氣咻咻道。


    “阿娘!你真忍心看著荷兒餓死?”蘇荷胃裏又是一陣絞痛。


    “我能有什麽辦法?你的半碗粥,讓你大伯分了,叫你阿耶給你留一點兒,他倒好,喝個精光!


    沒用的男人,老婆孩子都護不住,就知道跟在你大伯後麵,唯唯諾諾!”小秦氏越說越氣,摔摔打打的。


    “阿娘,燒點水,我渴死了!”蘇荷不想聽小秦氏廢話,“把那些野果子給我拿些來!”


    “你這死丫頭,要吃自己去拿,老娘沒功夫伺候!”小秦氏端起瓦罐和碗走了。


    罵罵咧咧迴去,還是偷偷摸摸裝了一碗野果子塞給閨女,又用瓦罐燒開水。


    “還是阿娘最疼我!”蘇荷端著野果子,狼吞虎咽吃著。


    “唉!”小秦氏重重歎氣。


    這苦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男人靠不住,兒子也靠不住,活著真沒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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