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是好意思讓我們一群長輩在這裏等她?蘇家到底是什麽家教?”


    “莫氣莫氣,蘇遡那個老匹夫是什麽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個有爹生沒娘養的野種,能懂什麽禮儀教養。”


    “你們禮部也真是,怎麽能找個這樣粗魯野蠻之人當王妃啊,這是拿大宣的未來開玩笑!”


    吳禦史像是抓到了什麽把柄,開始義憤填膺同眾人抱怨。


    沒有人敢搭理他,畢竟君臣有別,他們是瘋了才敢在人家地盤上說這麽大逆不道的話。


    “瑞王妃到~”


    小廝通傳聲響起,原本吵鬧的正廳頓時噤若寒蟬,剛剛還在大聲吆喝的吳禦史恨不能將自己藏起來,自己的大逆不道之言也不知道瑞王妃聽到了沒有。


    “見過瑞王妃。”


    “各位大人免禮。”


    蘇言溪今日穿了一身淡雅的淡藍色衣裙,頭上隻是戴了個玉簪綰起青絲,素雅而簡單。蓮步輕移,每一步都是知禮而優雅,她就默不作聲的坐在那裏,廳中的人卻莫名感受到一陣威壓。


    “不知各位大人今日一大早便來瑞王府,是有什麽大事要找我嗎?”


    蘇言溪問完也沒有看他們,接過華霏遞過來的清茶開始細細品著,而下麵一時沒人敢說話,原本衝在前麵的吳禦史因為心虛還站在原地。


    蘇言溪有些不耐煩,她有些討厭跟肚子裏有八百個彎彎腸子的人說話,她是這麽想的,自然也是這麽做的。她用了些力氣,茶碗重重的磕在桌子上,發出脆響。


    “什麽意思?各位大人一大早隻是想來瑞王府討杯茶喝嗎?”


    下麵坐著的那些大人何時曾被這般訓斥過?他們這個年紀已經在各家族中獨當一麵的人,平日裏根本聽不到一句訓斥,何況是比自己小這麽多的小輩,更何況還是自己最看不上的女子。


    “殿下,如今先皇屍骨未寒,皇位懸而未決,國不可一日無君,臣等隻是想來問問日後政務是交由誰來定奪?殿下打算如何處理?”


    “你們既然來問了,心中定有了打算,不如說出來聽聽?”


    “臣等商議過後以為,一切都要以國事為重。九皇子年幼不足還不足以擔此重任,瑞王殿下現在還沒有消息,不如讓康王殿下暫代監國之責,丞相大人在旁輔佐,也能讓百官放心,還望王妃不拘一格為大宣和大宣百姓們考慮。”


    倒是辛苦他們思考了一晚上能想出來這種借口,蘇言溪沉默的端起手邊的茶盞,自顧自的喝了起來,並未搭話。


    下麵自有按捺不住的上前催問,“王妃以為如何?”


    “諸位大人為何要問我?我既不能做主,也不該摻和政事。”


    蘇言溪輕輕的將球踢迴,幸虧他們早有準備。


    來的官職最高的是禮部侍郎,他捋平了身上的朝服,恭敬的站出來迴話,“王妃殿下,現下諸事未定,依照舊製該請旨讓太後娘娘出來主持朝政,但先皇後犯了如此大逆不道之罪,已經不配再為大宣的國母,自然也不配再參與國家大事。先皇遺詔是將皇位傳給瑞王殿下,瑞王殿下不知所蹤,自然得由您,未來的皇後娘娘來做定奪才是。”


    蘇言溪的眼眸掃過在場眾人,今日所來的不過都是些禦史,官職最大的不過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三品侍郎。


    邊衿樺啊邊衿樺,你還不懂什麽叫樹倒猢猻散嗎?就靠這麽些文官的嘴皮子就妄圖撬動一個王朝嗎?


    實在是可笑。


    邊衿樺傻,歐陽青也不傻,隻是沒想到軍隊中好不容易作出來的那點妖被蘇遡的雷霆鐵腕迅速鎮壓了罷了。


    “是你們這麽想,還是滿朝文武都這麽想?”


    何侍郎的後背不自覺的爬滿了冷汗,他們要如何迴答?


    倒是身後一位魏大人站出來不疾不徐的迴答了蘇言溪的問題,“臣以為這件事情對瑞王殿下有百利而無一害,這才鬥膽同幾位大人一起來同王妃商議。”


    蘇言溪倒是來了興趣,看他如何將黑的說成白的,“你說。”


    “康王被先皇調教多年,熟悉大宣國情,是當前最合適的執政人選,若是王妃同意,百姓都會對此感恩戴德,日後必定人人稱頌。日後若是尋到了瑞王殿下的蹤跡,康王有逼宮篡位的罪證在案,且王妃有遺詔在手,不怕康王日後不還朝。可以用康王處理內政,先解燃眉之急,王妃可以騰出更多時間尋找瑞王殿下的下落,可謂是一箭雙雕。明日上朝可由王妃提出此想法,更能體現王妃為國為民的胸懷。”


    魏禦史覺得自己這麽說,將美名讓給蘇言溪,她定會同意,可他萬萬沒想到,下一秒蘇言溪手中的茶盞就在自己腳邊碎裂開來,飛濺的瓷片劃破了官服一角。


    “王妃息怒。”


    “怎麽息怒?我父親自小教育過我,沒有人欺負到自己麵前還要笑臉迎人的道理。”


    “臣等都是真心為王妃考慮啊,沒有人執政是萬萬不行的,難道王妃要將朝堂徹底托付給丞相嗎?那大宣究竟是邊家的天下還是他丞相的?”


    說這話的是,吳禦史。


    蘇言溪走到他麵前,吳禦史就跪在她的腳邊,她居高臨下的看著他,“既然你口口聲聲說真心為我著想,那我問你,以後要是康王執政發展了自己的勢力,我又要如何自處?”


    “康王不是有罪證在案嗎?到時候直接捉拿不就好了?”


    “你將他放出來,無異於與虎謀皮,不要說他現在敢謀朝篡位,以後等羽翼豐滿之後,整個大宣不都是他的嗎?你們的這個建議,跟讓我將原屬於我夫君的皇位直接碰到邊衿樺麵前有什麽區別?”


    “王妃的心胸未免太過狹窄了~”


    吳禦史還想接著譴責她,蘇言溪直接一腳踹過去。


    養尊處優多年的吳禦史大腹便便,不知是蘇言溪用力過度還是地磚太滑,吳禦史竟生生被踹出去好遠。


    吳禦史不顧形象的躺在地上抱著自己的傷處哀嚎,蘇言溪神情冷漠的看向眾人,“可還有人有話說?”


    他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無人再上前。


    “王妃殿下如此,臣不能不死諫,王妃不能因為一己私欲就罔顧大宣成千上萬百姓的生死啊。”


    魏禦史膝行到蘇言溪麵前,一副不顧生死的模樣。


    蘇言溪看夠了這人虛偽的假麵,“你明日的賭債要如何還?”


    冷不丁的一個問題,卡住魏禦史臉上原本氣憤的神情,他震驚的微張著嘴,機械的抬頭看向蘇言溪平淡無波的眼眸。


    蘇言溪滿意自己所看到的,轉身坐迴自己主位,“難道我說的不對嗎?到底是誰在罔顧大宣百姓的性命?是屍位素餐的你們啊,諸位大人。”


    就連一個陣營的他們都不了解彼此的底細,沒有人敢上趕著觸她的黴頭,隻留下魏禦史一個人苦苦孤軍奮戰。


    “這是臣的私事,應該跟王妃,跟此事都無半點關係吧。”


    “哦?一點關係都沒有嗎?魏大人這些年通過康王的關係獲得了多少好處,要我擺在明麵上講嗎?”


    這一次,徹底沒了聲音。


    正廳沉默了半晌無人再發一言,蘇言溪也沒興致再陪他們耗著,她起身就準備往外走。


    吳侍郎見她要走,不死心的在她身後喊,“王妃再好好考慮考慮吧。”


    蘇言溪並未迴頭,隻是輕輕扯出一抹笑來,身後立刻出現一隊侍衛將正廳所有人團團圍住。


    眾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紛紛往後退了兩步,卻終於有人反應過來,大聲質問著蘇言溪,“王妃這是何意!本朝自開朝以來就沒有苛待言官的先例,如今王妃此舉,是要在瑞王殿下還未登基之前就先給他添上罵名嗎!”


    蘇言溪離開的腳步微頓,終於大發慈悲的迴頭看了他們一眼。


    被圍住的幾位大人還以為說動了蘇言溪高抬貴手,沒想到女子嘴中說出的話是那麽冷漠無情,“讓他們閉嘴。”


    “言溪!你小時候還被你母親帶來我家做過客呢!”


    蘇言溪疑惑的看向他,像是努力在思考眼前的人究竟是誰,“不認識。”


    “誰允許你隨意處置朝廷命官的!你是王妃又如何!你沒有權利!”


    蘇言溪並未理會他們,直接離開了正廳。


    她帶著華霏直接向書房走去,將早就放置在書房桌上的木盒遞給華霏,“你直接帶著這些人和這個證據去一趟大理寺。”


    蘇言溪摘下腰間的令牌一起給華霏,“跟大理寺卿說明白,我隻有一個要求。我不僅要他親自審理,更要三司會審,還要將公堂擺在廣場上,讓百姓圍觀。”


    “是。”


    華霏突然覺得自己手上的令牌沉甸甸的,不僅是因為為民除害,更是因為吳禦史是自己的生身父親。


    當年懷有身孕的母親在寒冬臘月被吳家夫人發賣,人牙子原是不願意要的,畢竟已有身孕的人不能賣去當苦力,也不能賣到煙花之地。母親也曾苦苦哀求吳大人留自己一條性命,奈何男人無情,一腳將人踢開,差點動了胎氣。


    幸虧老天有眼,讓她們娘倆遇到個良善的人,人牙子見母親渾身傷痕,哪怕知道是個賠本買賣,還是將傷重的母親帶迴了家。母親無奈,在人牙子那簽下借條,求他讓自己平安生下孩子,母親生下孩子後就主動找人牙子尋個出路。


    哪怕母親當時可以去大戶人家做奶娘,可有幾戶人家能接受奶娘還要帶著個孩子上門的,人牙子終是無奈的將她們母女兩掃地出門了。當時已近深秋,衣著單薄的母親和繈褓裏的孩子就這樣能熬過幾個深夜,沒有人知道。


    許是老天垂憐,蜷縮在街角的母親遇上了錢老夫人。老夫人正要去看望剛生產完的女兒,母親就這樣被帶到了蘇府,成為了小姐的奶娘,而自己也成了小姐的貼身丫鬟,陪著小姐長大。


    從此後,自己的故事每篇都是春暖花開。


    華霏麵對曾經的父親隻是將他當作一個陌生人,心中並無過多的感慨,隻是唏噓他最終的下場罷了。


    從書房踏出去之後,她的腳步匆匆,無片刻停留。


    蘇言溪看著一如往常的華霏,心中泛著欣慰,就這樣一往無前吧,不要被過去的汙穢絆住腳步。


    聲音輕輕的,縱使蘇言溪武藝算不上上佳,她還是聽到了書房外細碎的腳步聲。本能的將書桌下藏著的匕首藏進袖中,悄然藏到門後,等著自投羅網。


    細碎的聲音越來越近,蘇言溪有點拿不準那細碎的聲音究竟是什麽。還沒等她想出個名堂,有人推開了書房的門。


    蘇言溪閃爍著身影到來人身後,匕首準確無誤的搭在他的脖子上,她還沒說話,就聽到熟悉無比的聲音。


    “言溪。”


    匕首應聲落地,怎麽迴事?


    蘇言溪震驚的看著眼前的人轉身,是那樣熟悉又讓人思念的臉,眸中的淚不自覺的奪眶而出。


    邊千塵溫暖幹燥的手小心的撫上她的臉頰,溫柔的嗔怪著,“怎麽哭了,還像個孩子。”


    蘇言溪被淚水模糊了雙眼,卻隻是一眼,隻用了一眼,她就知道,眼前的這個人是上一世的邊千塵。


    他不應該在這裏。


    “怎麽是你?”


    邊千塵順著她背的手一頓,他沒想到蘇言溪已經看穿了他們倆的小把戲。“我先醒過來的,就想先來看看你。”


    蘇言溪離開他的懷裏,聲音還帶著剛剛的哭腔,“你應該知道,因為你的存在,他的身體已經不堪重負,你若不離開,你們兩個人都會受到損傷。”


    “可是言溪,我也是他啊,你為什麽隻關心他,不關心我?”


    “你們兩個人本就是一體的,我關心他,不就是在關心你嗎?千塵,不要任性。”


    “我知道我不應該把你留下麵對那些豺狼虎豹,但是我要是不在,他根本搞不定這些,言溪,你明白嗎?”


    蘇言溪牽起他的手,安撫著他,生怕剛大病初愈的他再受到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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