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順也尋到蘇言溪的時候,她正在環采閣聽曲,邊千塵如在世閻羅般鐵青著麵容,站在她身邊一言不發。


    “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有興致在這聽曲!”


    “怎麽了嘛?難道邊衿樺沒有同意我父親去邊關?”


    “同意了。”


    蘇言溪一副果然如此的樣子,依舊灼灼的看著眼前舞女們曼妙的身姿。


    齊順也見她說不通,隻得轉向邊千塵,“她現在活像一頭饑渴難耐的色狼,你不打算管管?”


    邊千塵原本空洞的眼神有了焦點,“你看我管得住?”


    也是,他要是管得住他們為何還會在這裏?


    “你們先退下吧。”


    一行舞女停下了動作,恭敬的退了出去。


    齊順也以為蘇言溪終於打算跟自己好好盤算邊衿樺的打算時,蘇言溪直接在他麵前扔下一打厚厚的書信。


    “這是何物?”


    齊順也滿心好奇,還沒等蘇言溪講話便拆開看了起來。


    蘇言溪也不管他,自顧自的拿起了桌上的酒杯獨酌,邊千塵在一旁懂事的添酒。


    “邊衿樺!他怎麽敢!”


    “這件事情我們本就有打算,隻是沒想到他真的能做出如此膽大包天的事情。”


    蘇言溪話語都是淡淡的,在邊衿樺看來的兵行險招,卻是將北境的百姓們生生推入豺狼之口。


    “所以你才算定他必然會放蘇將軍出來的嗎?”


    “是,照信中所說,恐怕邊衿樺如今已然發現廊國人不受控製了,他必定要做出最壞的打算。將父親放出來了為他賣命,便是最好的選擇。”


    “蠢材啊,怎麽會是如此蠢材啊。”


    齊順也大失所望,拿起桌上的酒壇便灌了下去,怒火稍消,“那你如今打算怎麽辦?”


    “瑞王的名聲不能壞,大宣也絕不可能交到邊衿樺手中,縱然祖產千萬也不夠他敗的。”


    “蘇將軍可知道你的打算?”


    “還不知,我已經派人聯係宣安侯了,想必兩人相見之後就明白該如何做了。”


    “說到這個,可憐宣安侯一把年紀了,還要為這種蠢材上戰場搏命,實在是讓人唏噓。”


    “你好像很在意宣安侯?”


    “畢竟當年宣安侯以戰功聞名天下,哪個熱血男兒沒將他當作自己習武的目標呢?隻是聽聞蘇將軍剛從軍時宣安侯便不喜,不知如今兩人攜手作戰,可還會生出嫌隙?”


    “父親和宣安侯之間的恩怨,其實沒有你們想的那麽複雜。他們不過是政見不同,並不是什麽生死仇敵,估計邊衿樺也是因為這麽多年坊間的傳聞才會對父親網開一麵。他以為宣安侯會不顧一切的銼磨父親,隻為報這麽多年被欺壓的仇,他未免太小看了武將,也小看了宣安侯。”


    “哦?聽你這麽說,兩人會處得很好?那這樣我也安心了,我父親當年那輩的武將便隻剩下宣安侯了。”


    齊順也說的悵然,似乎是想起了過去的什麽人。


    “放心吧,宣安侯會平安無事的迴來的,他老人家這麽多年韜光養晦,又不是吃素的,廊國那些騎兵討不了好。”


    “你這麽說我就放心了。”


    齊順也終於發現了一絲不對勁,“為何我從宮中迴來什麽都還未曾與你說,你便都知道了?”


    幸虧齊順也不傻,倒是也省去了她很多口舌。


    “將人帶進來。”


    話畢,原本緊閉的屋門走出一位身姿曼妙,容貌傾城的絕色佳人來,她身著異域服飾,每走一步,便有一陣銀鈴而響,可謂是攝人心魄。


    “這是何意?”


    “我需要你幫我將這位姑娘送進宮中。”


    “宮中?誰?陛下嗎?你莫要開玩笑。”


    先不說陛下已經一把年紀了,就他現在這個臥病在床的樣子,誰敢這個時候送個美女過去觸黴頭啊。


    不要到時候美女在陛下駕蹦前都沒見過皇上一麵,平白耽誤了年華。


    “對,你隻要照做就是,這樣的事情對你來說應該算不上難事吧。”


    “確實算不上什麽難事,隻是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麽呢?”


    “這你別管,知道的越多,越容易在邊衿樺麵前露出馬腳。”


    齊順也不屑一顧的低頭喝酒,搞得他很想知道一樣,他才不在乎呢?


    許久之後他知道麵前這個女子做了什麽,便開始後悔自己這些時間對她的怠慢,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你先下去吧。”


    蘇言溪對她是連自己都未察覺的溫柔,女子輕微頷首就退了出去,連帶著齊順也都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你也真是小氣,我這麽多年都未娶妻,也不曾見你將這樣美麗的姑娘介紹給我認識。”


    蘇言溪笑著搖頭,“你的姻緣,晚來的才圓滿。”


    “你怎麽知道?師父也這麽跟我說過。”


    “因為我也同你師父一眼窺探到了天機。”


    齊順也早就不是小孩子了,蘇言溪的說辭並不能騙到他。


    “青洪幫和這個環采閣是我的。”


    齊順也正在喝的一口酒頓時噴了出來,“你說什麽!”


    平地一顆驚雷,“所以你才會跟算命的一樣,知道大宣上上下下這麽多消息?”


    “是的。”


    “那你為什麽要告訴我?”


    “因為你知道了就徹底逃不脫了。”


    蘇言溪坐在那裏笑的邪惡,最恐怖的是站在邊上的男人直接將劍拿出來放在了桌子上。


    齊順也頓時覺得有一種上了賊船的無奈,隻能歎了口氣,“來人,上最貴的酒。”


    蘇言溪未曾預料到他是這樣的反應,轉頭無奈的看著邊千車,“他就這點出息?”


    邊千塵附和著點頭。


    齊順也像是想到了什麽,“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邊衿樺這次答應的太爽快了,我心中有些不安。”


    “確實有點順利了,邊關那邊我已經安排青洪幫時刻盯著了,錢先生已經安排波錢糧接濟那附近的百姓。不管他邊衿樺如何打算,百姓們都是無辜的。”


    “這麽多年你好像一直都沒變過。”


    “我明白你在意的,你的母親我已經著人在暗中探尋,若是有消息,我會及時通知你。”


    齊順也眼神中難得燃起欣喜,卻很快暗淡下去,“感謝。”


    也許失望太多次,他早已不抱希望了。


    “不必,一切隨緣吧,我也不能保證一定就能幫你找到。這兩日,你去尋一尋文宣王,看看能否同他打好關係。”


    “文宣王?嘉慶給他戴綠帽子那個?”


    “是他。”


    “他們的婚事不是已經作廢了嗎?他還在京城?”


    “是的,但是後來邊衿樺舍不得廊國的城池,特地從宗室中尋了個不得寵的姑娘封為公主嫁了過去。不出意外的話,他現在應該已經到了京城,隻是如今廊國同大宣的關係尷尬,他也不敢大搖大擺的京城。”


    “哦?既然他是悄悄來的,我要如何尋得到他?”


    “他同邊衿樺交好,你這兩日將美人呈上去自然能見到他。”


    “好,我知道了。”


    蘇言溪盯著他,卻不再說話,邊衿樺也盯著他,也不再說話,他迷茫的看著二人,不明白這樣做的意義。


    “該去做事了。”


    邊千塵言簡意賅,齊順也這才明白,這是嫌棄自己礙事了。


    “這就走,不耽誤你們的二人世界。”


    等齊順也將門關上,蘇言溪和邊千塵頓時換了副神情,麵色沉靜。兩人不約而同的走向密室,換了一身勁裝而出。


    外麵華燈初上,以環采閣為首的花樓迎來了一日之中最忙碌的時刻,他們兩人偷偷從窗戶翻到屋頂。


    “一切小心。”


    邊千塵忍不住的叮囑她,若是有別的選擇,他並不願意讓蘇言溪以身犯險。


    “知道了,你放心。”


    蘇言溪話說完就往相反的方向而去,頭都不迴。


    兩人都重來過一世,不用環采閣的費心調查就知曉朝中眾人的底細,誰是廊國在京中的細作,誰會被廊國收買賣國,他們都無比清晰。


    這次行動的目的,邊千塵是兵部尚書趙洲,而蘇言溪的是戶部尚書齊端。


    邊關戰事在即,本應最為憂心的兵部尚書卻在春滿樓一擲千金,隻為美人一笑。


    邊千塵悄然藏進房梁上的暗處,勉強與外麵鼎沸的人聲隔絕,隻是房中黏膩的香味讓自己不悅的促起眉頭。


    “恭喜這位老爺成功買斷了春花姑娘的初夜。”


    外麵的歡唿聲鼓掌聲不斷,邊千塵原本緊閉的雙眼睜開,該幹活了。


    “美人~”


    人未到,聲先行。


    果然沒一會房門便被人踹開,趙洲今日穿了一身華貴的絲綢長袍,處處彰顯著自己身份的不一般。


    昏暗的房間中隻有明亮的月光輕柔的灑在地上,趙洲已經有點不耐煩了,但是隱約能看出有個人影坐在床上,便隻當這一切是姑娘要同他玩的情趣。


    他興奮的搓著手走向床榻,一把將姑娘頭上的蓋頭掀開,“今日是我們兩人的洞房花燭夜,如何能不點蠟燭呢?你今日若是能將我伺候舒服了,我也不是不能幫你贖身。”


    他以為這便已經是恩賜了,可床上的人依舊沒有一絲反應,趙洲已經有點不悅了。


    他摸索著去一旁將蠟燭點燃,迴頭看了一眼自己掀開蓋頭的姑娘,卻被嚇了一大跳,不自覺的大喊出聲。


    那姑娘一身火紅的薄紗,卻因為服毒七竅流血,她就那樣僵硬的坐在那裏,便已經恐怖不堪。


    趙洲頓時被嚇得軟了腿,再次喊人的話還沒出聲就被人死死的摁在地上。


    一刀,一刀,又一刀,他甚至沒來得及出聲問殺自己的人到底是誰,剛開始的疼痛隨著血液流逝,隻剩下無盡的寒冷。


    “老爺,剛剛是您叫小的嗎?小的進來囉。”


    小廝推門進來,看到倒在血泊裏的趙洲和床上七竅流血的姑娘,失控的大叫起來,引來了春滿樓的花媽媽。


    房間裏的窗戶打開了,外麵吹來的清風將血腥氣徹底吹滿了整個春滿樓。


    這條街很快騷動起來,邊千塵沒有去蘇言溪的方向,反而去了趙洲的府邸。


    他剛剛猛然發現,趙洲當初因為謊報了蘇遡的假死造就了旻王被俘,看上去好像是幫了邊衿樺一把,所以邊衿樺才沒同他計較,但是事實真的是這樣嗎?


    趙洲臨死之前同自己瘋狂求饒,說的是“康王殿下饒命。”


    想來這其中定有蹊蹺。


    而離花滿樓不遠的齊端在贏六賭坊裏正賭的過癮呢,賭坊裏的人卻都騷動起來,一個接一個的離場。


    他有些不悅,“幹什麽!都走什麽!”


    “這位老爺,走吧,聽說不遠處的春滿樓有人死了,他們都去看熱鬧了,一時半會迴不來。”


    齊端氣憤的將桌上的銀票收到懷裏,“世風日下,還真是什麽人都有,還有人吃花酒把自己吃死了?”


    他原本也想去看看熱鬧,隻是有人死了必定要驚動官府,他可不想被熟人遇見,無奈的隻能從賭坊出來往家走去。


    家中有個古板兇狠的夫人,害得他這麽多年都不敢納妾,隻剩下賭兩把這個愛好,卻還是不被準允。


    為了不讓外麵的汙濁之氣帶迴家被悍婦發現,他脫下自己的外袍藏到小巷子裏的破竹簍裏。


    似乎是察覺到了危險,齊端本能的抬頭往後看去,身後幽長的小巷黑暗靜謐,不像有人的樣子。


    他本能的加快了手上穿衣的動作,卻還是在穿好衣服轉身迴府後直直的撞上了鋒利的劍刃。


    幾乎是一瞬,脖子上細密的血珠已經滲出。


    “英雄,英雄,饒我一命,要什麽都好說。”


    齊端本能的向她求饒,蘇言溪一言不發,直接再用些力斬斷了他的生機。


    血跡噴射而出,濺在了她烏黑的衣服上,她本能的躲閃,卻還是沾染上了幾滴。


    蘇言溪無奈的搖頭,“許久不練,反應好像遲鈍了。”


    這裏離齊府隻隔了一條小巷,既然已經來了,那便去他府中看看還有些什麽別的收獲吧。


    兩個人不約而同的想到了一起去,靜謐的黑夜給了他們最好的隱藏。


    兩人幾乎是不費力的尋到了書房,卻在無意間觸碰到了書房裏的機關,竟是一個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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