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蘇言溪震驚的眼神閃過來,邊千塵立馬就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他掩飾的翻了頁手中的書,將蘇言溪的目光徹底遮住。


    這哪裏是他逃的過的?


    蘇言溪讓屋內的所有人下去,短暫的沉默之後,她的聲音適時響起,“你是不是要和我解釋解釋?”


    邊千塵輕咳一聲,“可能是我記錯了,我以為你不吃豌豆黃。”


    蘇言溪不想跟他兜圈子,“我很久之前確實不吃,但是你怎麽知道的?還是你也是來自很久以前?”


    邊千塵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承認,一時間沒了主意,蘇言溪逐漸泛紅的眼眶粉碎了自己所有防備,哪怕被人覺得不祥拉出去作法驅魔都行。


    他扶上她泛紅的眼角,這一次,他終於能將她攬進懷中悉心安撫。


    蘇言溪任由著他動作,俯在他懷中聽著他有力的心跳聲,他清冷的嗓音響起,“我確實不是他,我的世界裏也有一個你,隻不過你不是我的妻子。”


    蘇言溪像是驚弓之鳥,立馬從他的懷中彈起來,“你,你說什麽?”


    邊千塵看了眼空空的懷抱,眉頭緊皺,果然這個蘇言溪更喜歡那個智障一樣的邊千塵嗎?


    蘇言溪想過眼前的邊千塵會是未來某個時間段的邊千塵,卻從未想過他跟自己一樣來自前世,“你是仁帝?”


    相比較於蘇言溪語氣中的小心翼翼,邊千塵驚愕失色,她如何知道?她也同自己一樣來自同一個世界?自刎之後的她還活著?


    “你如何知曉?”


    果然,蘇言溪自嘲的笑了笑,身體愈發緊繃的坐好。原來骨子裏,她也不過是皇權威壓下的那個康王妃。


    這樣的想法讓蘇言溪愈發喪氣,上一世的血仇撲麵而來,壓得她喘不上來氣。


    邊千塵看著麵前人逐漸失去血色的臉,以為她對自己的厭惡愈重,心像是被人殘忍的剜了一個碩大的血洞,痛到麻木,心裏空洞洞。


    “康王妃參見陛下,陛下萬歲~”


    蘇言溪故意跪下行禮,她沒辦法忘記上一世父親親自率兵平定邊關戰亂時後方的孤立無援。若不是父親和前線戰士的奮力拚殺,都不知道在邊關死了千萬次了,造就這一切的都是因為仁帝不願下旨派兵增援,他懷疑蘇家的赤膽忠心。


    父親是大宣的將領,理應忠國忠軍,但她也能有自己的小脾氣。


    他從小到大的情誼喂了狗。雖然這樣的行為對仁帝來說不痛不癢,甚至他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在與他絕交,但這是蘇言溪唯一能爭取的掙紮了。


    “你何必這般故意惹我生氣?”邊千塵將她扶起,語氣無奈,他怎麽會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呢?從小到大,她總是會惹自己生氣的。


    蘇言溪拂開他的手,語氣冰冷,“我一介女子,如何敢惹陛下生氣,不過是提醒殿下莫要忘記叔嫂之間的身份罷了。”


    邊千塵被她氣得額角的青筋都清晰可見,緊握的拳頭已經是最後的克製,“那你對他呢?對他也是這樣克製有理嗎?那你現在為何是瑞王妃?”


    蘇言溪一時語塞,卻還是不服輸,“你是你,他是他,你們不一樣。”


    邊千塵被氣笑了,“蘇言溪,我們是一個人,什麽叫你是你,他是他?睜開你的眼睛看清楚,他也是我。”


    蘇言溪還欲說些什麽來辯駁,卻徹底的被封住了唇,無法再多說一句,隻剩下嚶嚀。


    邊千塵的情緒像是穩定了許多,倒是能語氣平緩的問她,“我登基後沒多久,不管大小宮宴就再也見不到你的身影了,是為何?”


    這狗男人還好意思問?蘇言溪猛的喘兩口氣,臉色泛起不自然的紅,語氣絲毫不軟,“新朝三年,你派我父親去邊關平亂,他屢屢寫信求援,你卻並未下旨派兵過去,是為何?蘇家軍經此一戰後損傷慘重,你之後也不再重用蘇家,難道不是在忌憚蘇家擁兵自重?”


    邊千塵皺眉聽著她的譴責,“誰告訴我沒派兵的?收到蘇將軍軍報當天我就讓三皇兄點兵前去支援了。隻是三皇兄野心勃勃,到了邊關也沒及時支援蘇將軍,幸虧蘇將軍用兵如神,才能以少勝多,勉強勝了那一役。至於為何之後不再重用蘇家,蘇將軍逐漸年邁,縱使他有報國之心,但我不是狼心狗肺之輩,我也希望蘇將軍能夠安度晚年,所以後來非重大軍情,蘇將軍不出。怎麽到你口中,我竟成了是非不分的昏君了?”


    “怎麽會是這樣?”


    邊千塵的話語砸得她頭昏眼花,邊衿樺竟這麽早就開始騙自己了嗎?


    邊千塵看她的反應,明白了些什麽,“邊衿樺就是這麽告訴你的?所以你同我賭氣,之後大小宮宴再也沒來過?”


    蘇言溪臉色蒼白的點了點頭,她不得不承認自己當時真蠢啊。


    邊千塵想到什麽,自嘲的笑了笑,“說來這件事情也怪我,是我肖想自己的皇嫂,還被皇兄發現,他後來才想使點手段,讓我再也見不到你吧。”


    當時宮中當差的誰不知道陛下有個用了多年卻視若珍寶的荷包,愛惜的每天都會拿出來看看,卻舍不得佩戴。


    有一次自己拿著那個荷包在禦花園發呆,邊衿樺剛好過來複命,自己忘記將荷包收迴懷中,想來他定是看見了,也定發現是誰送的了。因為沒過多久自己就發現,大小宮宴上隻邊衿樺一人前來,蘇言溪不再出現了。


    蘇言溪艱難的消化著這個消息,若是自己沒有想錯,邊千塵果然早就喜歡自己了嗎?那為何上一世的他和這一世的自己做了兩個選擇呢?


    “你為何從未對我說過?”


    “曾經想說過的,你可還記得小時候的孔家小姐?”


    蘇言溪艱難的搜索著自己的記憶,“就有一迴宮宴上看見你,吵著鬧著非要嫁給你那個孔家小姐嗎?”


    邊千塵沉默的點了點頭,當時蘇言溪沒少打趣自己,說人家小姑娘見了自己一迴就要嫁給自己,定是情根深種,自己魅力無邊。


    當時的他就很想問她,那你呢?也願意嫁給自己?


    第二日就傳聞孔家小姐病逝,他如何不知道呢?


    當時孔太傅在京中寒門學子間的盛名如雷貫耳,若真讓孔家小姐嫁給自己這個無關緊要的皇子,不管是看在他已逝母妃的情分還是孔太傅的勢力,都已經足夠讓剩下的皇子心存忌憚了,他們又怎麽會允許呢?孔家小姐除了一條死路,別無選擇。


    蘇家的勢力比孔家更惹眼,那蘇言溪的下場會和孔家小姐有何不同嗎?他不敢賭,也沒有那個實力保護她,他就隻能深藏這份愛意,眼睜睜看著她選了別人。


    “還記得她當時的下場嗎?我不能拿你去賭。”


    “那為何之後你也未說過?”


    “等我再大些,父皇扶持我培養了許多暗中勢力,你也迴了京,我興衝衝的跑去找你。你卻早已對多次相幫的三哥生了情愫,可能是我去的晚了,但是我也不想勉強你,就隻能看著你嫁給他。”


    邊千塵說到這裏,竟有些生氣,“我以為他是真的真心待你,卻沒想到你們剛成婚沒多久,一個又一個的側妃被抬進府,最後竟然還要娶一個風塵女子進府。若我早知道會是這樣,我定會將你搶過來,讓你恨我一世也罷,總好過他最後將你逼死。”


    他竟然都知道?蘇言溪笑的淡淡的,像是在說一件別人的事情,“他當時是希望父親能幫助他謀反,我死後父親定不會這麽想不開,之後發生了什麽呢?”


    邊千塵痛苦的閉上了眼睛,他都快忘記自己聽到她死訊時的反應了。等他倉皇趕到康王府的時候,蘇將軍坐在地上抱著她的屍體泣不成聲,她的血跡已經徹底幹了,整個世界徹底沒了她的氣息。


    康王府早已人去樓空,整個府邸像是一片廢墟,埋葬她的廢墟。


    邊千塵下旨讓人去查,這才發現康王早就已經逃出城去,不知去向。


    七日後,康王親自帶兵謀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連奪五城,雪花般的軍報堆滿邊千塵的書桌。


    邊千塵連換兩帥,卻還是抵擋不住叛軍摧枯拉朽之勢。一時間坊間流言四起,說當年是邊千塵篡改遺旨,奪了原本屬於康王的皇位,如今康王起兵,他才根本守不住原本不屬於他的皇位。


    這日上朝,蘇將軍的喪假剛過,他卻一夜間喪女白頭,身上的麻布未摘,“陛下,臣請旨親自掛帥平叛,這一次,臣想為了自己親自手刃仇人,望陛下同意。”


    蘇遡跪下清脆的磕了三個響頭,重重的打進邊千塵的心裏,他何嚐不氣那些將領的無能?他恨不能禦駕親征為她報仇。


    “準了,蘇將軍務必先顧好自己的身體,叫朕,也叫言溪安心。”


    蘇遡渾濁的眼睛感激的看著邊千塵,“臣,謝陛下恩典。”


    這件事情邊千塵能同意,對蘇遡來說,真的是個恩典,畢竟他沒有想著邊衿樺還能活著到京城。


    當晚,蘇遡帶著京中十萬大軍開始了長達一年的平叛之路,卻在一年後,親手斬落邊衿樺人頭的次日在營帳中與世長辭,得償所願。


    新朝六年,叛賊康王被殺,大宣國土重新歸於統一;新朝六年,驃騎大將軍蘇遡結束了人生中最後一場戰役,在拔營凱旋途中與世長辭,享年四十六歲,仁帝下旨以太尉之禮下葬,舉國為其哀悼三日。


    新朝十二年,仁帝薨。


    仁帝在政這麽多年,勤於政務卻積勞成疾,最終藥石無醫。仁帝一生無子,最後隻能將皇位留給旁支王爺的八歲小兒,令人唏噓。


    坊間傳言,仁帝沉迷丹藥,這才年紀輕輕的撒手人寰,連個根都沒留下。


    可誰知道,他這麽多年搜羅全世界的能人異士,尋的不是長生,而不過是一縷幽魂罷了。不止一個人跟他說過,她的靈魂怨氣頗深,還在人世間未能轉世,他信了而已。


    邊千塵的迴憶轉到眼前鮮活的姑娘臉上,他笑著告訴她,“你走後,我和蘇將軍給你報仇了,你放心吧。”


    至於其他的,他不想告訴她了。


    “沒事,我隻要你們好好活著就行了,至於邊衿樺,我定不會輕易放過他的。”


    邊千塵沒說話,隻是靜靜看著她,眼神中又翻出了多日前的繾綣心疼。


    蘇言溪看出來了,主動過來環住了他的腰。


    “過去的那些仇恨,忘了吧,眼前的每個日子才更值得珍惜。”


    邊千塵的心像是被狠狠燙了一下,他握住她的手,“你現在被困在這山中,說什麽珍惜,人家都欺負到你家門口了!我並不想跟他爭個高下,但是他欺人太甚,我就沒有坐以待斃的道理。”


    “我知道,我也不是能寬宏大量到能任由別人欺負的性格,隻是這件事情要從長計議。陛下被下毒了,現在被邊衿樺把控著朝堂,我們急不得。”


    “你現在是什麽想法,說給我聽聽?”


    “現在?”


    蘇言溪看著高懸的月亮,不知道邊千塵困不困,她困了。但既然他要聽,自己還能不講嗎?


    蘇言溪原以為自己會講睡著,結果自己一邊講,邊千塵一邊問她些自己從未考慮過的事情,兩個人竟然越聊越精神。


    直到天色蒙蒙亮,蘇言溪問他一個問題遲遲無人迴答,她才意識到眼前這個人終於陷入了沉睡,等他再次睡醒又是一個可愛的邊千塵。


    蘇言溪看著他的睡眼,輕勾著嘴角,安心的接著窩在他懷中沉沉睡去。


    恍惚間,她原本以為已經睡熟的人,卻又緩緩睜開了眼睛。


    詭異的兩種人格沒有互換,卻在腦海中吵得不可開交,邊千塵頭疼欲裂。


    他體貼小心的將蘇言溪放到床上,自己小心翼翼的飛進院子後麵的竹林,迎麵撞上的墨鈺看著自家主子一身殺氣,一個字都不敢問。


    墨鈺隻能小聲同邢寒打趣道,“這是跟小姐吵架被趕出來了?”


    話落間,一聲巨響,山後的竹林頓時倒了一片···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帝雲殺卻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類木敏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類木敏並收藏帝雲殺卻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