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一衣衫襤褸的少年,緊緊抱著懷中的瓦罐匆匆往城中跑,一邊跑一邊不住的往後看,仿佛身後有什麽洪水猛獸在追。


    許是過於慌張,少年無意間撞到了賣菜大爺的獨輪手推車,狼狽倒地。


    “誒!你這個小孩怎麽迴事!走路不看路的嗎?”


    大爺兇神惡煞的吼著他,他卻緊緊縮在地上,不發一言。


    “喂,小孩!”大爺踢了踢他,“你沒什麽事吧,還能走嗎?可是你自己撞上來的,跟我可沒關係啊。”


    周邊的大爺大媽見了這樣的情況,紛紛停下腳步看著熱鬧,聽賣菜的這麽說,立馬就有大娘出來打抱不平。


    “周大頭,你說這話什麽意思?你撞到了這個孩子,還想不負責嗎?起碼給孩子帶去醫館看看啊,看孩子這樣子,你要是鬧出了人命可怎麽辦?”


    賣菜的大爺翻了一個白眼給她,看著地上孩子瑟瑟發抖的脊背,心中終是升騰出一絲不忍。


    滿是老繭的黝黑手輕輕搭在孩子肩上,他難得的語氣溫柔,“孩子,你沒事吧。剛剛是大爺走路沒看清你,你沒事吧。”


    隻見那少年突然警覺的迴頭,目光兇狠的盯著大爺,將大爺嚇一跳。


    大爺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人群中衝出來的兩個大漢撥開。


    “這人是我們要找的,你們速速讓開。”


    人群中恰巧有人將孩子認出來,“這不是城東李寡婦家的傻兒子嗎?他怎麽會在這裏啊。這孩子自他爹三年前戰死沙場瘋了之後便再也沒有踏出過家門,怎麽如今會在這裏啊,他娘呢?”


    眾人又開始對這孩子議論紛紛,周大頭聽說這是李寡婦的兒子,急忙將他護在自己身後,“你們是誰?要將這孩子帶去哪裏?”


    “跟你什麽關係?你這個破老頭莫要出來礙事!”


    說著大漢就將周大頭推倒在地,連著堆滿菜的小推車都一齊倒在了地上,菜葉落了他滿身,好不狼狽。


    眾人心底善良,又豈會容忍這兩個壯漢這麽欺負老實本分的周大頭和小孩?


    不怕事的大娘直接衝上前去將周大頭扶起來,隨後氣勢洶洶的罵剛剛出手的大漢,“你這人怎麽迴事?沒有王法嗎?天子腳下竟然當街打人!你沒個爹娘兒女嗎?你石頭縫裏蹦出來的啊!沒娘養的東西!”


    那大漢也不跟她多說半句廢話,直接一巴掌將大娘打翻在地,伸手就要去周大頭身後抓人。他本就是練家子出身,一下子就將周大頭摔出去老遠,眾人一見此場麵,誰還敢不要命的衝上去?


    眼看著孩子已經被他掐著脖子捏起來,那大漢眼中布滿血絲,“你倒是膽大,以後還敢跑嗎!”


    孩子還在奮力掙紮,可惜螳臂當車,很快他便沒了力氣,懷中的瓦罐落地滾出好遠,碎在眾人麵前。


    “啊啊啊!”


    “殺人啦!”


    ···


    也不知道是誰先開始叫的,人群如鳥獸散。


    大漢不明所以的打量著周圍,不知到底是發生了什麽情況,直到看見了不遠處碎裂瓦罐中目光陰森的女人腦袋看著自己。


    他本能畏懼的鬆開了那個孩子的脖子,那孩子終於有了空氣,跌坐在那裏大口大口的喘氣。


    “快走,巡防營的來了。”


    略偏僻的街道上很快響起清脆的馬蹄聲,那大漢在同伴的提醒下才反應過來,馬上就往迴跑。


    可是人雙腿再跑,又豈會快得過馬?很快二人便被巡防營抓住。


    “小姐可在書房?”


    錢華硯剛進將軍府便遇見了華霏,華霏手裏端著糕點,“小姐在院中賞花,錢先生去亭子裏尋吧。”


    錢華硯健步走了進去,果然在亭子裏找到了懶洋洋曬太陽的小姐。


    他不自覺的出聲柔和,“小姐。”


    蘇言溪困倦的抬起眼皮,喃喃應了一聲,等她艱難的看清來人後才慢慢坐起身來。


    “小姐最近怎會這麽困倦?好像我幾次來您都在睡著。”


    “嗯?”蘇言溪顯然沒有反應過來近來自己狀況的不同,被錢華硯這麽一說,心中果然也升起些疑慮。


    她懨懨的,“木楠過兩天也該到京城了,等他到了再給我把脈看看也不急。”


    錢華硯點了點頭,開始匯報今日的消息。“小姐,宋家公子的那兩個打手,已經被巡防營抓住了,剛剛移交給了京兆尹。”


    “嗯,那孩子你定要給我照顧好了,他爹戰死疆場,娘竟死於非命,不管如何,我們都要照顧好他。”


    “知道了,小姐放心,我將他交給了環采閣的浣娘,浣娘定會照顧好他的。”


    “嗯,等木楠迴來了,你再讓他給這孩子看看,若還能醫治便是最好。浣娘迴來了?如何?”


    “小姐放心吧,官府隻是問了問話,何況那邊我都打點好了,豈會讓浣娘受委屈?”


    “這樣我便放心了。”蘇言溪長籲口氣,她生怕浣娘因自己的計謀受了牽連,那才是得不償失。


    “小姐,近日胡家倒是風光,蘇洇到處吹噓自己女兒要生下三殿下的長子,以後可是要做皇親國戚的,到處威逼那些商販低價賣貨品給他,倒也真有幾個傻子上趕著拍馬屁。”


    蘇言溪倒是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思,“哎,蘇洇何時才能改了這得風就是雨的小人嘴臉,若不是現在跟他斷的幹淨,我可真嫌他丟人。”


    錢華硯也是低笑,“不過蘇品兒這胎確實奇怪。”


    “哦?怎麽個奇怪法?”


    “浣娘近日與陸濔交好,連陸濔都不清楚蘇品兒為何會得了這一胎。按照陸濔的說法,她時時關注著蘇品兒的動靜,每次都定時定點的給她送去避子湯,但就這樣,蘇品兒還是有孕了。陸濔曾經去三殿下麵前試探過,三殿下的反應如常,但卻對這個孩子的存在歡喜不起來。”


    蘇言溪想了想,終是下了個結論。


    “許是邊衿樺不喜歡孩子,所以對蘇品兒這胎並無期待也未可知。我們不能憑空猜測事情的緣由,終是要拿出證據來的,若不是邊衿樺的孩子,以邊衿樺的性子又豈會容忍蘇品兒給自己戴綠帽子?”


    “自然是不會的,三殿下陰詭自私,自然是不會允許後院失火,若真是那樣,恐怕蘇品兒和那個男人下場都會很慘。”


    蘇言溪像是突然被戳中什麽,不會吧,雖然覺得難以置信,但是她還是把心中的想法說出來了,“錢先生,你覺得有沒有一種可能···”


    許是太過荒謬,蘇言溪又將話憋了迴去,“這件事情的真相難查,但是有一件事情說不定可以從旁協助,你去查查最近三殿下府中可有人失蹤或者因做錯了事情被打死的。”


    “小姐是懷疑···?”


    蘇言溪疑惑的看著他,有苦難言,“不確定,但是不排除有這個可能。為了慎重起見,那個藥讓浣娘不要用,做好她應該做的就好,其他事情莫要再打聽。”


    “是,小的會轉告浣娘的。”


    蘇言溪舒服的伸個懶腰,有種心中大石被放下的坦然。


    “歐陽新那邊你多上些心,看看是誰在妄動,現在有動作的人可都是他的人,就算現在不動,我們日後做事也好有個數。”


    “是,小的明白。”


    蘇言溪淡定的同他點了點頭,錢華硯辦事,她一直都是放心的。


    “小姐,瑞王殿下前來下聘了,老夫人請您去前廳呢。”


    “好,知道了。”


    錢華硯識趣的告退,蘇言溪將手中一直把玩的枇杷放下,略整理了下儀容,才跟著小丫鬟往前廳走去。


    “走吧,去看看瑞王殿下送什麽好東西來了。”


    她剛走出去沒兩步,麵前的小丫鬟動作麻利的從袖中掏出匕首直接向自己麵中刺來,索性自己最近練功沒有一絲懈怠,卻還是勉強避開。


    蘇言溪神色警惕的看著麵前這個穿著自家丫鬟衣服卻陌生的麵孔,“誰派你來的?”


    “那你還是親自去地獄問閻王比較好。”


    話音剛落,那丫鬟再次出手,動作之快,蘇言溪防備不及,手臂被劃了一刀。


    “這將軍府嫡女,武功竟然這麽差?注定你要死在我手中了。”


    蘇言溪趕忙拔出自己發間的峨眉刺,也勉強算是有了武器,嘴角噙著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這一次,輪到她出手了。


    顯然那女子沒見過這樣的新奇玩意,一連被刺中幾處,防不勝防。蘇言溪明白,若是現在不趕緊將人收拾了,等她明白了這武器其中的套路,自己便再無翻身的可能。


    果然,這女子沒過幾招便明白了其中關竅,看樣子對各路武器都頗有研究。鋒利的匕首再次殺到眼前,這次蘇言溪躲避不及,匕首直直衝著她的心髒而來。


    “咻~”


    一支長箭破空而來,再細看原來是邊千塵身邊的墨鈺。


    她勾出一絲譏諷的笑,差點又要去見老天爺了!良好的教養迫使她不能罵髒話,隻能將這一口氣深深埋在心中,無法紓解,多憋屈啊。


    墨鈺的輕功很快落在自己眼前,她終於能縮在墨鈺後麵當一個名正言順的廢物了。


    這個女子的身手倒是更像訓練有素的殺手,武功自然遠在自己之上,自己還是莫要去拖墨鈺的後腿了。


    墨鈺的動作很快,快到蘇言溪順氣的功夫再去看兩人,墨鈺已經占據了絕對的優勢。


    “她是殺手,留活口!”


    這話讓墨鈺原本要刺向她心口的劍往上偏移了幾分,活活貫穿了她的肩膀,將她死死釘在地上。


    見那女子確實沒有一點反抗之力,墨鈺動作迅速的捏住她的下巴,從牙後挖出了她藏著的毒藥。


    那女子冷笑,“你以為這樣我就死不成了嗎?”


    墨鈺剛要警惕周邊可能出現的其他人,卻隻見遠處屋頂上扯出一抹鮮紅的顏色。


    是薛治!


    那女子也看到了,等她看清自己確實再也跑不掉的時候,後背不禁泛出一層冷汗,也不知道是怕的還是痛的。


    邊千塵這才慢悠悠的從門洞後出現,在聞到空氣中濃鬱的血腥味之後,立馬用輕功飛落到蘇言溪身前。


    他慌張的打量著麵容蒼白的她,“溪兒你怎麽樣?除了手臂上的傷,可還有其他地方受傷?”


    蘇言溪盡力扯出一個正常的笑容出來,“沒事,我隻有手臂上受了點輕傷,你放心吧。”


    她還是問出了心中的疑惑,“你們怎麽會過來的?”


    “來下聘,我前兩日不是已經提前知會過你嗎?隻是今日下聘父皇讓十一皇叔陪著我一起過來,他非要坐馬車,才耽誤了些時辰。”


    竟然是打的這樣的主意嗎?


    蘇言溪伸手,示意邊千塵扶自己站起來。


    邊千塵乖乖的扶好她,“可要去尋個醫官過來給你傷口處理一下?”


    “無事,小傷,不過是劃破了點,我等會叫華霏幫我處理也可以。倒是今天這個大喜道日子叫醫官過來,傳出去怕是讓人非議。”


    “好,那便聽你的,等會處理好了之後給我看看,我先扶你去臥房。”


    蘇言溪輕聲應了,將身體大半重量都放在了邊千塵身上,沒走出兩步,蘇言溪突然嘔出好大的一口血。


    邊千塵和墨鈺同時被她嚇到,“溪兒!溪兒!”


    蘇言溪卻就這樣倒下,再也聽不見旁人說的一句話。


    邊千塵衝著暗處吼道,“刑寒!你現在去南山堂將小姐一直用的那個大夫給我帶過來!”


    他目眥欲裂,衝著屋頂上的薛治吼道,“木楠在迴京途中,你用我的馬去將他接迴來,要快!”


    僅是呆滯了一秒,薛治才明白瑞王殿下是在同自己說話,連忙點頭消失在了視野中。


    “哈哈哈哈,咳咳~”地上的那名女子突然見到這樣的變故,開始大笑起來。


    “她這是中毒了,馬上蘇言溪就要毒發而亡了,她馬上就要死了~哈哈哈~”


    邊千塵危險的眼眸眯起,“這個女的,交給你了,一定要給本王把東西翹出來。”


    “是,屬下明白。”


    說完,他便小心翼翼的將蘇言溪抱起,腳步匆忙的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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