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潮虎趕緊補了個軍禮:“想不到是天王夫人駕到,天王,天王他……”


    這個李潮虎說到這裏,一雙大眼又紅了,想起剛才那個時刻,天王與將軍並肩作戰,自己穿了符甲,卻隻能退避三舍的事,一時間有些哽咽,但他的實力受限已有百年了,一直卡在入道巔峰,踏不出五品那一步,之前他也想開了,但這時,他從未如此恨自己。


    他這一哽咽不要緊,胭脂嚇得俏臉煞白,險些在烈焰臂鎧上立足不穩。


    塗明月不動聲色地揮出氣流,扶了她一把,軟語道:“妹妹不要擔心,公子他沒事,他隻是不忍李將軍橫死異鄉,把他送迴百裏城了,他說,長則五日,短則三日,他必定迴來。”


    “真的嗎?”胭脂也是被自己嚇了一跳,聽了這話,總算穩定了心神。


    “迴夫人,的確如此,怪末將沒有說清楚。”李潮虎也知道,剛才自己的情緒流露可能引起了誤會,他趕緊補救:“綠髏突破之時,這位族長並不在場,想是聽到消息之後才趕過來的,所以,當時隻有天王、李將軍和我們在,因為我們根本威脅不到黃髏,為了保護大家,他們兩人隻好聯起手來,勉力支撐……”


    胭脂聽得頭皮都抓緊了:“他去對付黃髏?保護大家?怎麽可能?囂張哥隻是入道初期的修為,不管他如何厲害,怎麽可能讓他上去扛住一個六品?”


    “什麽?公子隻有入道初期?三品?”塗明月詫異不已,自己趕到的時候,那黃髏明明被逼到了強弩之末,隻有三品的他,居然能達到這種程度嗎?


    三品?想不到,一個三品的無相人族少年,隻身前往塗山,在千萬狐族麵前慷慨激昂,逆轉戰局,將所有人的鬥誌重新點燃?誰能想到,一個三品的少年竟然給整個狐族提供了庇護,給了他們難以言喻的安全感,甚至讓自己也聽從他,順從他,仰慕他,卻沒有察覺到半點的不對勁?


    李潮虎也吃了一驚:“什麽?!天王隻有入道初期?這怎麽可能……難道……他席卷碧玉國時,也是……但是剛才我看到天王突破了,他還壓製了黃髏,我還以為……”


    塗明月往下方看了看,一片狼藉之中,大家雖然勝了,卻都垂頭喪氣的,忍不住說道:“小李將軍,死髏滅得差不多了,你看,現在的事情,怎麽辦?”


    “族長,請不要叫我小李將軍,在我們那兒,隻有少將軍才是小李將軍,族長叫我潮虎或小虎都行。”李潮虎先強調了這麽一句,隨後說道:“天王和將軍的事情,兄弟們都眼睜睜看著呢,瞞是瞞不住的,剛才大家隻想著報仇,末將真怕等一會兒,大家會撐不住……我們好多人都是從小跟隨李將軍的……”


    說完,李潮虎低下了頭,似乎不願意說話了,場麵一時間有些尷尬。


    華胭脂咬咬牙,主動站了出來:“大局為重,既然天王和將軍都讓你們留下,咱們就是代表無相人族留下來的,咱們不能失了心氣,既然我夫君走了,這兒就交給我吧。”


    “夫人……你?”


    “夫君不在,作為他的女人,我責無旁貸。”


    ……


    太陽漸漸落山了,天也漸漸黑了下來,但雨還沒有停,符器軍戰士們不知疲倦地尋找著死髏,將他們的魂火捏碎,將他們挫骨揚灰,然後再尋找下一個。


    但是……找不到了,戰鬥幾乎持續了一整天,打到後來,兩千輛瓏玉強勢亂入,即便死髏再多,也經不起這種摧殘,到現在,幾乎已經找不到活的了。


    於是,一些戰士崩潰了,茫然地跪在地上大哭了起來,“嗚嗚嗚嗚!李將軍……”


    悲傷會傳染,不但五萬符甲戰士,被拯救的那六七十萬狐族難民也忍不住潸然淚下,雖然相處不過幾日,卻是交托過生死,即便是不同種族,同樣是過命的交情,如今,那個要求人們拿起武器戰鬥的老人終於擋在所有人前麵,壯烈地犧牲了。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妖可通靈,豈不知義?


    看著這些麵對死髏眉頭都不皺一下的軍人們成了如今這副模樣,他們豈能不悲傷?


    忽然,通訊器中傳來李潮虎的聲音:“天王的夫人來了,大家快過來集合。”


    很簡單的一句話,將士們終於迴過神來,天王二字對碧玉國的人們來說是有魔力的,他們紛紛控製著符甲飛迴去,經過連番大戰,五萬符甲軍早已不能滿編,但是四萬幾千多符甲看上去仍是密密麻麻的。


    華胭脂站在前方,等所有人列隊齊整,好奇地看著她的時候,她竟然當場雙膝跪地:“這一拜,我要拜李將軍的大仁大義,是他不惜一切保護了大家,也保護了我家夫君。”


    看著華胭脂一個頭磕到地上,所有將士們如夢初醒,急忙跳出符甲,一個個當場跪地,跟著華胭脂,一個頭狠狠磕在地上,當場淚流不止。


    幾十萬狐族也是如夢方醒,一個個淚流滿麵,當場跪地拜倒,這一個頭,磕得全場寂靜,隻有“咚”的一聲,仿佛大地正在震顫,又仿佛震顫的,隻有自己的那顆心。


    華胭脂站了起來:“請起。”


    這一迴大家可聽話了,五萬將士,幾十萬狐族紛紛站起,動作雖不整齊,卻根本沒有聲音,將近百萬人鴉雀無聲。


    華胭脂剛剛站起來,又一次雙膝跪地:“這一拜,我要拜所有的將士們,因為有你們拋頭顱灑熱血,死髏之禍才能得以平息,為了徹底平息死髏之禍,今天你們卻背井離鄉來到此處,這一拜,遠遠不夠。”


    這句話將將士們的男兒淚水激出來了,幾十萬人含著眼淚再次跪倒,一個頭磕在地上,又發出了重重的“咚”。


    華胭脂很清楚現在應該做什麽,她代表天王二字,肯定了所有人的成績,不論之前受了什麽樣的苦,遭了什麽樣的罪,失去了多麽重要的人,我的努力是有意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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