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走了過來,小聲嘀咕:「夫人,您真是太縱著她們了,一個個慣得跟小姐似的。」


    黃氏笑著:「爺要迴來了,她們也高興嘛,且讓她們高興高興。咱們這個紫幽閣,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歡聲笑語過了。瞧著她們高興,我也很高興。」


    提及大爺來,墨染也高興。


    「夫人您吉人天相,老天爺都舍不得您過清苦的日子。大爺迴來了,日後咱們紫幽閣,也定會如其他兩房那樣。」墨染說,「也好些日子了,大爺也該快能迴家了吧。」


    「快了吧……」


    黃氏平時不愛說話,但卻心思剔透,是個明白人。


    她心裏知道,老三一拖再拖,一天一個計謀的出,其實就是想要那個女人死。老三是怕手腕太過強硬,日後會得罪大爺。為了一個女人而讓兄弟反目,這自然是不值得的。


    老三沒有錯,錯的是大爺,而這也正是她傷心的原因。


    大爺糊塗,他怎麽敢留下那個女人?不說那個女人害死了老侯爺,是霍家的仇人,就她敵國細作的身份,也是不能留下來的。這讓朝廷知道,霍氏滿門都得跟著遭殃。


    他們標榜是真愛,可卻自私得很,隻顧著自己,根本不將國家大義放在眼裏。


    這也是黃氏徹底死心的原因,她可以容忍自己的丈夫犯錯,但絕對不能容忍犯這種錯。既是錯過,那麽便放手吧。


    隻要不再愛了,她就不會痛苦了。


    從夏初時起,霍家大爺的事兒,便鬧得滿城風雨。直到九月份的一天,霍伯爺霍令儼親自領著自己兄長進宮到禦前請罪,大爺才真正出現在大家麵前。


    而櫻姨娘,早落入忠王手中。之後,又由忠心繳押至地牢嚴刑拷打。


    至此開始,霍家當年的那一樁通敵叛國的案子,便由大理寺追查審問起來。


    大爺的確沒有叛國,不但沒有,當年還誓死守衛北境疆土,不讓敵軍踏足大榮半步,他是用自己的血軀靠著最後頑強的意誌撐下去的。若沒有他當初的拚死抵抗,率先挫了敵軍氣勢,怕也等不到霍老侯爺帶兵趕至邊境。


    但,不管是何原因,最後棄軍逃亡,這也是真的。雖然說,是被一個女人下了圈套。


    他當初沒有叛國的心,但卻是做出了叛國的行為……況且,這些年來,他竟然都是與敵國女子住在一起,並且兩人還生了個兒子。


    當年,是念在霍老侯爺戰死沙場拚死保衛疆土的份上,這才沒有將霍家趕盡殺絕。而如今,大爺雖有錯,卻也不是不可饒恕……當敬宗看完大理寺呈送上來的卷宗後,一時間也有些犯難。


    當年鐵了心想嚴懲霍氏滿門,是因為自己剛剛登基,根基不穩,怕霍氏滿門會擁護十三皇弟與他拚死抗衡。而如今,這麽多年過去了,他早已坐穩江山,又深得百姓愛戴,天下太平風調雨順,他實在沒有必要再行殺戮。


    他是仁君,而不是暴君。


    但又怕……霍氏三兄弟齊聚,到時候霍家又會重現當日鼎盛,威脅到皇權……再說,當年的霍家,可是一等侯爵,如今的三等伯爵……實在是……


    敬宗百般思慮,考慮了好幾天,也沒有下最終的定論。


    宮裏陛下遲遲沒有下旨說大爺無罪,那麽大爺便還是戴罪之身。這些日子,霍家闔府個個都提心吊膽的,一顆心懸著,落不下來。


    大爺還在地牢裏關押著,又不讓親眷探視。這萬一,萬一有人想害大人怎麽辦?


    那地牢,終歸不是什麽吉利的地方啊。


    霍家人著急,宮裏的霍太妃一樣著急。


    太妃求了太上皇,太上皇便命人將皇帝叫了過去。


    這些年,太上皇從不幹涉朝政之事,這是頭一迴。


    敬宗聽說父皇叫自己,心下疑慮一番,之後才去。


    果不其然,說的就是霍家的事兒。


    太上皇白發白須,已經是古稀之年的老者。不過,人卻依舊龍精虎猛,精神得很。


    「父皇。」敬宗行禮,「您找兒臣來,所謂何事?」


    太上皇衝他招手:「來,你坐,陪朕下盤棋。」


    敬宗抬眸看了眼,繼而稱「是」,之後,坐了過去。


    皇帝坐下後,太上皇說:「朕知道,當年你恨朕。」


    「兒臣不敢。」皇帝恭恭敬敬的,「兒臣隻是……隻是……怕父皇疼十三弟多過兒臣。」


    太上皇笑起來,聲音渾厚。


    「朕是疼他,但你忘了嗎?你小的時候,朕何嚐不疼你?」他說,「你是一個合格的儲君,居東宮多年,輔佐朕處理朝政,沒有出什麽錯,朕怎麽可能廢了你。小十三年輕氣盛,有些時候不懂事了些,但你身為兄長,不必跟他計較。」


    「是。」皇帝應著。


    太上皇又說:「霍家雖然是小十三的外戚,但霍家滿門忠烈,他們效忠的是君王。當年朕在位,他們效忠於朕,如今你在位,自然都是效忠於你的。既是當年判錯了案子,如今何不糾正了去?還霍家一個公道,也給天下老百姓一個真相。身為帝王,何嚐不能犯錯?隻要能夠改正,還是臣民心目中的好皇帝。」


    「你所做的一切,這些年朕都有瞧在眼裏。朕很欣慰,能有你這個兒子。如今江山交給你,來日朕去地下見列祖列宗,也有臉了。」


    「父皇。」皇帝自責,「兒臣知錯了。」


    皇帝指的倒不是霍家的事兒,而是當年,他領軍逼宮的事兒。


    這些年來,父子間多少還是有些嫌隙的。


    太上皇摸著花白胡須:「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老人家道,「做皇帝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既然你肯替朕分憂,又做得好,朕心甚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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